噔噔——哒哒,噔噔——哒哒,已经不是火车在朝这边驶来,倒像是小羽自己坐进了车厢。“啊呜——”她打了个哈欠,火车节奏一向有催眠作用。反正啥都看不见,不如靠着大树眯会儿觉。
“睡觉,你认真的?”筑山拍了下她的肩头,“有没有办法弄些光亮出来?”
“干什么?”
“看书。”
小羽乐了,这么个节骨眼儿非要看书,有创意。从包里摸出研磬给大家准备的手电筒,打开。电筒的光像是被厚纸包住了,只在光源附近的一两厘米处渗出一团光亮。
“你先拿着,”她也不知筑山的手摆在何处,随意塞进他怀里。再将自己的双掌抬在胸前,食指与小指的指尖左右对齐,中指和无名指交叉,拇指自然分开。这叫“四方结”,是景萧那本手印书上记载的。去年小羽和姚诚离开龙螈寺下山的路上,姚诚教过她如何使用,能顷刻间将山里的浓雾驱散。
现在小羽一人施展出来,虽未能将黑暗从周遭完全清除,她和筑山二人身边好歹扫出一团空白,足够他拿着手电照明看书的了。
哦,原来是源济叔送给他的那本咒语书,每个字下方还标着笔画数。小羽拿回电筒帮他照着,筑山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算盘。不知是什么奇怪的棕黑色木头做成,共有5根档,每只档上穿着一只珠子,木框上刻满弯弯曲曲的小字。随后见他左手指着咒语书中的一条,一个字一个字地碾过去。右手噼噼啪啪地拨打算盘。
小羽记得那天筑山曾对源济叔说过,这些咒语的秘密在于笔画数的二进制表达。因为如果——不是如果,事实就是这个样子的——这个世界的运行依靠一台超级计算机,它的编码自然是二进制。二进制向来被认为最普遍、最完美的逻辑语言。甚至有种说法,“世界上只有10种人,懂二进制的和不懂二进制的。”什么意思呢?这里的10可不是十啊,是二进制里的二。
所以筑山拿二进制来“念咒”算是触摸到了世界的本源,不需要他自己有深厚的内力。小羽猜,算盘里的5颗珠子被拨上去的代表1,打下来的代表0。汉字的笔画基本不会超过30,=31,所以5颗珠子足够用了。只不过眼睛里看到的是十进制笔画数,脑子能立刻算出二进制表达,已经可以配得上“数神”这个称号。
“喂,数神,你敲的咒语管什么用?”小羽问。
“什么神?”筑山嘴里含糊地问,右手忽然从算盘上移开。但听噗噗几声,整片树林里的黑雾被一扫而光,却没有呈现出小羽预期的景象。空间在忽闪着,简直晃人眼,使劲儿看能发现当中疾速穿插着的人和物。显然,这是在让时光倒流,重现过去的景象,忽明忽暗是白天黑夜在交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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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过了六七分钟影像才安定下来。周围哪还有什么树林?二人坐的地方是个施工现场,头戴黄色安全帽、身穿蓝色制服的工人们应当是刚吃过午饭,正一个个手握水瓶走回工地劳作。这是一个酷热的夏日午后,蓝天不像宝石,像块人造的玻璃。宝石总有杂色,玻璃则纯净通透得能让1.5亿公里之外的太阳将铁路工人们烤成肉干。
“这是三十二年前的事,”筑山在她耳边说。
小羽正要反问,却见北方天空之下现出一片墨黑的云团。黑云正以极快的速度朝这边飘过来,是哪位大神良心发现,送片云彩过来给工人们遮阳用的吗?
这时一部分工人也发现了异常,停下手中的活儿,抬头观望。云团中有东西在蠕动。龙吗?不,龙应当是管子的形状,最多长两只翅膀。这是……一只手,暗灰肤色的手,指尖留着细长的黑指甲,正从云层中朝着地面伸下来。工人们害怕了,扔掉手中的工具四散而逃。小羽明知这一切都是回放过去的影像,依旧忍不住要站起身保护大家,却不知为何站不起来。
大手拍了下来。轰!地面猛地一阵,但小羽的脚和屁股并未离地。手再抬起时,那七八个被拍中的工人均以怪异的姿态被嵌进土地里。
手眼看又要拍下去了,身边的筑山拿起算盘啪啪摇了几下。幻象消失,小羽和他回到树林中。
“怎么了?”她问。
“屁股被粘住了。”
小羽这才意识到,不光屁股,她和筑山的脚底生出一条条树根一样的东西,已扎根在泥土里。这她倒不担心,一身的本事还对付不了几条树根?
然而这只是前奏。脚和屁股上的树根又开始逆向生长——不是离开了土地,是她脚底和屁股上的皮肉在“树化”。皮肤变成结痂般的木栓层,再往里是周皮、韧皮。边材取代了肉,骨头变为心材。就这样迅速蔓延到她的胸腔和头部,最后连眼睛都已木化,什么都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