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茗道:“未婚夫?可你今年……”
“就因为我还未成年,所以一直没完婚啊。我六岁的时候就认识他了。”
小羽拾起身边的一片落叶。记忆就像这手中的枯叶,虽已失去了鲜活流淌的生命,却顽固地保持着形状。想起六岁那年年底的某日,下了一整天的大雪,早上出门后却见门前一树桃花怒放……好久没回家乡了,找到陌岩后该回去看看陇艮师伯和吴老师。
雪茗善解人意地点头,“那你未婚夫是做什么的?”
“和尚啊,否则我怎么会来你们十八寺里找?”
“和尚?有点说不通吧?”筑山还在打量那棵树,但这不妨碍他跟小羽斗嘴。“既然六岁就认识了,感情又那么好,为何还要跑去当和尚?你老欺负人家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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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六岁!”小羽没好气地说,“他那时早就是位大叔了。”
“那现在岂不是更老?”筑山忽然站起身,小羽认为他会朝那棵树走过去,见他又坐下了。
“这个嘛,”小羽坏笑着,“他要是站到你身边,没人会多瞧……”
后面的话被咽了回去。雨已停,然而本在随着太阳升起逐渐变亮的天空又快速地暗下去。这种暗并非无光,像是有种浓密的黑色颜料在空气中蔓延,小羽确定再过半分钟她们几人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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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筑山,你坐到我这边,”小羽冲着前方的黑雾说。
“为什么?”
“我答应过源济叔,保证你的安全。”
话出口,筑山动都没动。嗯嗯,小羽心道,大男人的虚荣心,又是一寺方丈,就算不具备分毫的战斗力也不会一遇到危险就逃到女人身边啦。当然这是男人的共性,不光他,连陌岩都不能免俗。
“害怕害怕!”她敷衍地说,口气像不得不陪小孩子玩过家家的大人。“请德高望重的筑长老来我这边保护我。”
身边的落叶层微陷,鼻子里闻到股“人味”,好闻。此时林中已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小羽记忆中曾碰到过类似的情况。那次是跟姚诚和向槐几人去龟峪山野营,歆茹的鬼屋从湖里升出来之前就差不多是这样的。
“你们听,什么声音?”雪茗问。
雨停后,周围本没有其他杂音,小羽却能从背景里辨别出由远及近的隆隆声,地面的振动也更强烈了。火车?有火车正朝这边开过来?昨天她问过售票处的大叔,娑家界因为居民稀少,每日只有两趟车。除了小羽那班是傍晚时分到,还有从别处来的一趟于午后到达。现在也就早上七点钟上下,应当没车才对?研磬起先一直在了望火车道的方向,难道已经察觉到异样?
“我去那边看看,”黑暗中传来研磬的声音。小羽知道他指的是火车道。
“我跟你同去,”雪茗说。
也没听见那二人离开的动静,但可以肯定均已不在原地。过了一会儿,包裹小羽和筑山的那团黑雾中涌起少许杂色,灰白、猩红、荧绿,像颜料在墨汁里被搅动稀释。泡软了的人骨随着火车声翩翩起舞。一只只肿胀成乒乓球大小的人眼从这里那里鼓出来,带着血丝骨碌碌地打量着林中二人。小羽伸手想要抓一个过来瞧瞧,小家伙机灵地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