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下午,善桥城外,一行三人骑快马,风尘仆仆赶来。
“中书门下同章事,领兵部尚书,魏负京大人巡狩,速开城门”,被莫当龙派出报信的副将大喝,声波直要刺穿夕阳。
他当日领命后直奔省府,一路上跑死了三匹驿马,才将线报送出。不曾想,第二天早晨,那位身居高位,无数兵士幻想中的军人最高职衔,一品大员魏负京亲自敲响房门,在他震惊的目光中淡笑,却是满脸疲惫,显然连夜赶路而来。
他不清楚莫当龙所说的割阙山是什么存在,但对魏负京的亲自到来所震撼,他们这些偏远边军,一辈子也见不到这种传说中的大人物。
城门下,年过五旬的魏负京心情更加难明,他在临近辖区巡视途中接到皇帝急谕,带着一名兵部侍郎就连夜赶赴千岩省府,再来到善桥城,几乎没有休息,身心俱疲。
对将要所见的人,他充满好奇,而袖中皇帝的朱批却更让人吃惊,仅有十三字而已,“速去善桥城,代朕会晤,一切皆允”。
“魏大人亲自前来,有失远迎”,莫当龙与城主带着大队人马跑出,对这位因赶路而来,发须皆尘的老人,由心尊重。
魏负京点头,“免礼,一切从简,快带我去见他”。
莫当龙心中惊诧,对谢陈来历也不由得好奇,一句话而已,惊动这位在整个朝廷也是只手遮天的大人物前来。
“不该问的不要问,你们担不起”,走进城主府前,魏负京对着所有人吩咐。话语简单明了,进入这座门的人,只要带着耳朵听就行,不许生事。
沉重门柩吱吱作响,城主亲自开门,有资格进入房内众人,他官职最小。
高座上,谢陈睁眼,听过魏负京介绍,面无表情,“算是能与老皇帝说上话的人”。
魏负京沉浮京都半生,经历过的人与事数不胜数,并不被谢陈气势所摄,他笑着说:“陛下一时赶不来,要我充作口与耳”。
“看座”,谢陈淡淡开口。
魏负京在马背上颠了三天的屁股刚挨上硬木椅,顿时吃痛,微微皱眉。那位跟随一路的侍郎略显不堪,龇牙咧嘴。
“痛吧?”,谢陈咧嘴而笑,露出满口白牙,笑容却很冷,“城内冤死的亡魂,失去亲人的百姓,不知有没有你的金贵屁股疼”。
这是在问罪,气势汹汹,城主与莫当龙皆不敢直视,低头不语。
魏负京神色悲痛,没有为自己开脱,在路上他已详细了解了贺归所做的恶行,“我失职,回京后当面向陛下请罪,减免善桥城三年赋税,开国库粮仓救济百姓,数倍赔付兵祸损失”。
“整个千岩行省官员,甚至整个朝廷,有必要请吏部重新考核”。
“行了行了,那些个善后事是你们所做,我没心思听,只看结果”,谢陈打断了他,这位面容消瘦的老人,虽然真心想要做一些弥补,但不足以偿清灾难,那些死去的人,难道还能活过来?
“半年后,我会去京都一趟,准备好税金账簿。若那时,术木国官吏升迁与地方驻军兵祸还得不到改善,你、吏部尚书和老皇帝都可以退位了”。
谢陈这话惊破天,除了魏负京外,其余人全都颤栗,即使是冬日,冷汗浸透棉衣衫。莫当龙手都在颤抖,一个劲暗骂自己为何要跟着进来,听到这种惊天波澜,一个不好就要身死。
城主几乎要昏厥,他想不通,两年前还在司府燕子园内厮杀的少年,究竟有怎样的天大来头?
魏负京点头,诚恳道:“会改善的”。
“我只看结果”,谢陈摇头,然后,他怒道:“把那个吃干饭的千岩巡抚押入大牢彻查!”。
“我来的路上已经奏报朝廷,正在查抄省府”,魏负京说道,他与谢陈一样愤怒,行省巡抚,与贺归这样的督军,一文一武,互为钳制,共同牧守地方。
贺归三个月前将大军调往善桥城,这么大动作,千岩巡抚不可能不知,可他却不闻不报,说是玩忽职守都算轻的。
谢陈冷冷扫过在场众人,尤其是在莫当龙和城主身上停留时间最久,警告道:“成人之美,封官进爵我做不到,也不敢做,怕出现第二个贺归。但匹夫怒而杀人的道理总是懂得,你们以后无论官做多大,都要牢记”。
他深知,这两人因为自己的关系,以后官路无法不亨通,所以要提前敲打,免得仗势欺人,污了自己名声。
“行了,魏大人一路辛苦,早些去歇着,我也要走了”,谢陈站起身,走向门外。
几人面面相觑,谢陈折腾出这般动静,就是为了说这几句气话?
魏负京揉眉,本就疲累的身体更加困乏,他知道,接下来的半年,不仅是自己的兵部与主管官吏升迁的吏部,怕是掌管钱袋子的户部也不得安稳。
谢陈悄然来到丁府,与周护院打过招呼,走进丁益居住的小院,却不想司月与吴家母女都在,和丁府众人都聚在院内叽叽喳喳聊天,他犹豫了半天,不想兴师动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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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陈!”,丁永眼尖,看到了门外的少年,隔着很远就大声叫出来,引起了所有人注意,纷纷看向门口。
谢陈朝着院内挥手,丁永跑了过来,两人一起走入,谢陈好奇道:“你怎么从丁清的院内过来了?”。
丁永欲言又止,还是趴在他耳边悄声说道:“姑姑这两天一直在生闷气,见谁都没个好脸色,茶饭不思,我去为她送些饭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