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士龙慷慨陈词。
“今我军既乏粮,又孤军深入,如果等将乙支文德押解到御前,再又转回高句丽国,这要花费多少时间?”
“此时,我等是进攻?还是固守等旨?还是一同回返?”
“若回返,那来护儿大将军等水军便又成孤军,进逼王都城岂不是成为泡影?我等坚持到王都城获得接济便成空谈。”
“再者,现已有高句丽私商粮秣的补给,虽然无多,但足够大军坚持到王都城近左!”
“不若,令他投书其国,取得降表和质子,再让其返国细议投降诸事,到时大军可全身而退!”
见宇文述和于仲文听得入神,刘士龙又接着说道:
“如果我们将尉支文德拘押在手,或者皇帝将他囚禁,高句丽众僚定是知道我方坚决灭其之心!”
“如此一来,不管他们是不是愿意投降,但一定会知道乞降是没有出路的。“
“到时候,就会决死坚守!”
“此,未必是我三十万大军之福!待高句丽私商交易所获粮秣耗尽,又假使与来护儿大将军交接不上,我军,危矣!
“如战事不济,返程一千多里,我等,奈何?”
一番长篇大论说完,刘士龙满脸红光、热血沸腾。
书生意气,挥斥方遒啊!
简直是诸葛和子房再生!
于仲文,都67岁了。
被刘士龙的一番慷慨之言给说懵了。
愣了半响,终于挤出几个字。
“右丞,言之有理。”
宇文述皱着眉头说道:
“那王上的密旨怎么办?”
“我还是保留意见,仍然坚持押送尉支此僚面圣,请旨再说!”
“至于我军,既然已到鸭绿水,我们便暂时在此驻军,可加紧向高句丽私商沟连,多多筹集粮食!”
“如此,进退皆宜,不负王命,进可攻,退可守!再无渡水盲进之险!”
“至于来护儿将军,可遣精锐斥候,火速前往,说明情况。以防失约之祸!”
这老头儿,还是坚持听广皇帝的话,最好把决定权交给王上,责任也会小很多!
什么是老奸巨猾,这就是啊!
可是,大佬于仲文真被说服了!
时间,军功,效率,军粮!
这四个致命的问题,一下子就击中了老将军的心中那根最敏感的神经。
六十七岁啦!
这次东征,估计就是老人家最后征战疆场的机会。
他和广皇帝一样,渴望此战功成!
高句丽能投降,无论是谁,真的是泼天大功。
不仅可以功成身退,而且能青史留名啊!
那样,他的人生可得大圆满!
“伯通,我同意刘大人的看法。现在正是需要我等同心协力之时,我看就按照他的意思办吧!”
“如何?”
“至于是进是停,我们可以商量。”
“但暂时真不必立即押送其到王上座前!等高句丽乞降事宜有了眉目,再一一呈详送报不迟!”
“您放心,既然王上授我节制九军之权,有什么事自有老兄我一应担着!”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宇文述还能说啥!
他神色一暗,不再言语,算是默认了!
这营中,看似宇文述是九军统帅,可实际上他是妥妥的老二!
就是刚才那个唾沫四溅、两唇翻飞的刘士龙,也不归他节制。
于仲文,皇帝亲授诸军咨禀节度之权,更不是他能管的。
对于刘士龙的言辞,他能说什么?
要说军事上的阴谋诡计,他能甩脱刘士龙几十条街。
但论到耍嘴皮子,他一百个宇文述都不是其对手。
最最关键的是,这文绉绉的家伙,说得似乎也有一点点道理,让自己很难反驳。
“好吧,既然你们两个意见统一,又有人愿意独担干系,我就当哑巴吧!”
宇文述嘴上不说,心里嘀咕。
接下来的事,就很精彩了!
被软禁的尉支文德,万念俱灰,就想一头撞死在帐篷里。
可找来找去,就是找不到坚硬的东西,让自己的脑袋产生足够的反作用力!
摸着头上的几个圆溜溜的肿块,悲从中来,泪水哗哗地!
“悔不当初啊!”
“这隋军上下,不就是喜欢招降纳叛、不战而胜的戏码吗?”
“辽东城都诈降了好几回,一点事儿都没有!自己依样画瓢,就仅仅诈降了一次,一次啊!”
“这就失手了!自己,怎么就他娘的这么倒霉?!”
尉支文德一边流着清泪,一边恨恨地给自己两个耳光!
那张因绝食而显得有些浮肿的脸,显得更圆润了。
“尉支先生,尉支先生,快醒醒,于大人有请,商谈乞降之事!”
正在梦中向新得的小妾依依告别的尉支问得,被一阵摇晃惊醒。
原来是把自己看管得风雨不透的小贼于钦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