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捕快答:“小的、贱内,还有两个孩子。”
常风没有再问。他进了周捕快居住的东屋,将两个孩子赶来出来,审讯林盼儿。
常风打眼一看,这林盼儿果然徐娘半老,很有美熟媚韵。论韵味不亚于通房侍女翠娘。
怪不得兴王舞勺之年就把她给.
常风没跟她废话,直接爆呵一声:“谁指使你偷用了兴王小印!不说,你丈夫,你的两个孩子都得陪着你死!”
林盼儿惊恐的看着常风。
常风直接命令徐胖子:“去,先把她的两个儿子扔井里。”
林盼儿连忙扑倒在常风面前,用手搂着常风的脚踝:“大人饶命,我说,我都说。只求您放我的两个儿子。”
常风道:“名字!我需要一个名字!谁指使你的?”
林盼儿答:“顺天府捕房捕头,赵四虎。”
常风道:“说仔细些。你为何要帮赵四虎,偷用兴王小印。”
林盼儿答:“大人。我也是没办法啊!殿下派人给我送银钱的事,不知怎得,让赵四虎知道了。”
“兴王入京的前一日,赵四虎突然找到了我。”
“他告诉我,他知晓我跟殿下的关系。若他公之于众,蒋妃会杀我全家。”
“然后他要挟我,让我找机会偷用殿下的小印,盖在一张白纸上。若事情做成,他就会守口如瓶。”
常风自言:“原来是这样。赵四虎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徐胖子在一旁道:“咳!不就是李广拉拢的那批专办秘密差事的人里的骨干嘛?”
李广一直有一个梦想,重开西厂,担任西厂督公。成为第二个汪直。
这些年,李广一直撺掇弘治帝下旨重设西厂,制衡东厂、锦衣卫。
弘治帝已经被他说动了。有重设西厂之意。命李广暗中筹备。
李广自然要在京中网罗一批专办秘密差事的人。
刑部督捕司的密探;顺天府的捕快,都是合用的人选。
顺天府捕头赵四虎就在李广拟定的西厂番役名单当中。
西厂虽尚未建立,赵四虎这批人却已经投靠了李广。在原衙门里替李广搜集情报、办密差。
只等弘治帝重开西厂的旨意一下,他们便正式转任西厂。
此事东厂和锦衣卫是知晓的。为防止李广坐大,跟老厂卫分庭抗礼。锦衣卫对这批人进行了监视。
常风一拍脑瓜:“原来是他啊!我说名字耳熟呢!”
徐胖子兴奋的说:“嘿。这下咱们能搂草打兔子。不光为兴王洗脱冤屈,还能办了李广那厮!妙哉啊!”
常风跑环式办案,继续进行!
寅时,众人来到了顺天府捕头赵四虎的四合院前。
为防赵四虎逃跑,常风先让人将四合院围了起来。
随后还是老法子,翻墙开门栓。
一柱香功夫后,一脸络腮胡的赵四虎被五花大绑,押到了常风面前。
常风道:“赵四虎,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栽赃藩王!”
赵四虎见到满院子的锦衣卫,竟丝毫不慌张:“是锦衣卫的常爷啊。您以前去顺天府办事,我见过您。”
“我是司礼监李公公的人。您无权抓我。”
常风“扑哧”笑出了声:“我无权抓你?好大的口气!三品大员,锦衣卫都说抓就抓,说上刑就上刑,说杀就杀!”
“一个没品级的捕头,也敢在我面前充大?”
赵四虎道:“锦衣卫再大,也大不过司礼监!且常爷是知道的,用不了多久,西厂就会重开!到那时,我就是西厂的理刑百户。”
“西厂是监管东厂和锦衣卫的!”
常风没有心情也没有时间跟赵四虎废话。
他直接对钱宁说:“上大记性恢复术!”
钉子钉脚板,伤口撒盐;老虎凳;弹琵琶。
三样大刑一上,赵四虎直接变成了赵四喵。
他恨不能将小时候偷过谁家的针,偷看过谁家的寡妇洗澡都招出来。
赵四虎供认,是李广命他想法子在一张白纸上盖上兴王的小印。
事有凑巧。赵四虎这半年一直在为李广四处搜集情报。
他知道,自己手下捕快周瑞家的女人林盼儿,跟兴王有染。
于是他威逼林盼儿,跟兴王温存之后,趁兴王昏睡,偷用了兴王的小印。
石文义写完了口供,赵四虎签字,画了押。
有了这份口供,李广的脑袋恐要不保!
常风又命钱宁回了一趟锦衣卫,将官员密档中,凡涉及给李广送“黄米”、“白米”的事全都整理到一起。
这场锦衣卫第一闲人跟司礼监红人之间的争斗,既决胜负,也决生死。
黎明早朝之前,常风进了一趟宫。
弘治帝已经起身,小宦官们帮他换好了龙袍。他正在龙椅上闭目养神,等待着前往奉天门上早朝。
萧敬道:“禀皇上,常风求见。”
弘治帝一愣:“这么早?难道是兵变谋反的事情查清楚了?让他进来。”
常风见到弘治帝,倒头便拜:“禀皇上,栽赃案已水落石出。”
弘治帝感叹:“天呐!还是你常风办事得力!朕给了你两日期限。你用了不到五个时辰就查清楚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常风答:“司礼监秉笔李广,命人偷用兴王小印,伪造调兵令,栽赃兴王谋反!”
说完常风奉上了林盼儿、赵四虎的供状。
弘治帝脸上阴晴不定,一言不发。
常风道:“皇上,李广罪大恶极,竟敢栽赃藩王!应立即抓捕。”
弘治帝意味深长的说:“司礼监的秉笔,皇后的心腹,说抓就抓。不太好吧?”
常风皱眉,心中暗道:难道皇上要回护李广?
于是常风忙不迭的给李广加料:“禀皇上。李广今日敢伪造调兵令,栽赃藩王。明日就敢真调兵谋反!”
弘治帝却道:“言过其实了吧。”
言过其实四个字一出,常风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皇上这一回真的要包庇李广?
弘治帝又说了一句话:“司礼监的掌印、秉笔,都是朕的心腹啊!”
常风仔细琢磨着弘治帝的话。
官场、宫廷十几年的历练,让他有着敏锐的政治嗅觉。
他突然明白了过来!
李广嚣张跋扈,胆大妄为,贪佞成性,是因为这几年权势太大。
李广的权势是谁给的?无非是弘治大皇帝。
如果弘治大皇帝重用的心腹太监,胆大妄为到栽赃藩王。写入史书,史书会评价弘治大皇帝是明君还是昏君?
大明弘治大皇帝,最注重名声!
弘治帝突然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他做下如此骇人听闻的事,不惩处是不行的。”
“怎么惩处,以什么理由惩处,你好好想想。”
常风拱手:“是,皇上。臣先告退。”
走出乾清宫,常风心中了然。弘治帝对李广起了杀心。但用什么理由杀李广,就大有学问了!
既不能让李广逍遥法外,又不能损害弘治大皇帝的名声。
两刻功夫后,御门早朝。
李广的党羽,刑部给事中王禅云出班:“禀皇上,兴王与常风、石文忠、张永勾结,调兵围御苑,图谋不轨、意图谋反,证据确凿。”
“谋反是不赦之罪。应立即革除兴王王爵。将常风、石文忠、张永革职下狱。审明案情后,明正典刑。”
“循旧例,谋反案应由厂卫负责侦讯。”
“内阁刘健、李东阳、谢迁,天官马文升、夏官刘大夏,平日与常风私交甚笃,应回避此案!”
李广现在暂管厂卫,王禅云所奏,等于是在说:皇上您应该把此案交给李广单独负责。
李广心中暗喜:还是文人有脑子啊!我怎么忘了,大明刑律中有严格的回避制度。
那五人跟常风关系好,自然该回避!
审案官从六人变成了我一人。事情就好办了!我弄死常风如把鸡蛋摇散黄一般容易。
常风此刻陷入了纠结。拿出证据,证明是李广栽赃,则有损皇上圣名。
不拿出证据,自己跟兴王等人,又会继续蒙受不白之冤。
这真是个无解的难题!
万万没想到,弘治帝帮常风解了难题!
弘治帝微微一笑:“王卿,你所说的御苑兵变谋反,朕怎么不知道啊?”
此言一出,李广的党羽们个个呆若木鸡。
李广道:“皇上,昨日”
弘治帝挥了下手,打断了李广:“你是说昨日奋武营的骑兵去御苑的事?”
“哦,是朕授意兴王和常风调的兵!朕看大汉将军们最近疏于训练,不善骑射。怕放跑了一头白毛老狼。”
“朕让他们调奋武骑兵围猎白毛老狼。”
李广说兴王、常风谋反,是因为他们“私自调兵”。
现在弘治帝说调兵是他授意的,那就不是“私自”。
谋反也就不成立!
李广目瞪口呆:好家伙。皇上这是在耍无赖!
地痞流氓耍无赖有得治,皇帝耍无赖没治!
出班参劾的王禅云像一根木头桩子似的杵在原地。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弘治帝微微一笑:“都是误会啊!兴王、常风、石文忠、张永无罪。”
“哦对了,昨日钱能身体微恙,朕让李广署理了东厂提督太监一职。”
“钱能吃了太医开的药,已经痊愈了。自此刻起,恢复钱能东厂提督之职。”
弘治帝瞥了萧敬一眼。
萧敬心领神会,高声道:“无事散朝!”
众臣散去,李广站在空荡荡奉天门前广庭,一言不发。
常风走到了李广面前:“李公公,你准备好了嘛?”
李广问:“准备好什么?”
常风微微一笑:“准备好死了嘛?”
李广走坟地哼小曲,给自己壮胆:“我为何要准备死?我是皇后娘娘的第一心腹,司礼监的秉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