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今日李广,明日李广,果然祸及矣!(九千五百字章)

德安、德奎、德炳被凉水泼醒,嗷嗷嗷哭个不停。

常风怒道:“不说实话,我不止打烂你们的屁股,还要打断你们的腿!”

德安哭诉道:“大人,我们真的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啊!我除了给翠娘姐姐扮小丈夫,就再没干过别的亏心事!”

德奎刚被泼醒,又被常风吓晕了过去。

德炳赌咒发誓:“我们要是动过殿下的随身小印,就让老天爷打雷劈死我们!”

常风判断,这三个少年亦不是偷用小印者。

他吩咐巴沙:“把他们三个搀下去。让王府的医官给他们治伤。”

只剩下最后一个人没有审问了。兴王最信任的太监,王府管事牌子,马有禄。

五十多岁的马有禄走了进来。

马有禄跟杭州商会会首同名,但不是同一个人。

马有禄在宫中太监中资历很深。汪直当权时,颇为看中他。成化九年,他曾外放陕甘,做过一任镇守太监。

成化十二年,朱祐杬出生。司礼监为朱祐杬挑选大伴儿。

恰逢马有禄回京,机缘巧合,他竟被挑中,当了朱祐杬的大伴儿。

他鞍前马后伺候兴王朱祐杬已有二十多年之久。

他一进大厅,便质问常风:“哪个乌龟王八蛋,敢栽赃殿下兵变谋反?”

常风反问:“马公公,您怎么知道兴王被人栽赃?”

马有禄怒道:“我当了这么多年差,在宫里是有人脉的!”

“殿下陪皇上外出射猎。傍晚未归。王妃派我进宫打听,才知殿下被栽赃了!”

常风计上心来,开始套马有禄的话:“马公公如何断定是栽赃,而非”

马有禄当即打断了常风:“姓常的,难道你怀疑殿下真的兵变谋反?”

“我撕烂伱个嘴的!别打量着你这些年受宠,就可以凭空污蔑大明的亲王!”

常风连忙道:“马公公稍安勿躁。”

马有禄脾气火爆,指着常风大骂:“我去你娘勒戈壁!你不去抓栽赃殿下的人。反在这儿质疑兴王对皇上的忠诚。让我怎么稍安勿躁?”

常风看得出,马有禄是动了真怒。他太阳穴的青筋都已暴起。

常风道:“马公公,是这么回事。有人偷用了殿下的随身小印。伪造了一份调兵令。”

“这两日,能够接触到殿下随身小印的人,只有八人。其中七人的嫌疑已经排除了。”

“只剩下一人.”

马有禄愕然:“你是怀疑我?”

常风道:“马公公不要在意。我是例行排查。这也是为了早些为殿下洗脱冤屈。”

马有禄情绪失控:“我自三十岁起就照顾殿下的饮食起居。到今年已经整整二十三年了!”

“我怎么可能背叛殿下?”

“不是我吹嘘!弘治七年,皇上想让我进司礼监。我却甘愿随殿下去安陆州就藩,当一个没有实权的王府管事牌子!”

“为了殿下,高位我都可以不要!”

有的人,你可以问候他祖宗八代,但不可以质疑他的忠诚。

马有禄就是这样的人。他患有严重的躁郁之症。

猛然间,马有禄从巴沙腰间抢抽出了腰刀,双手反握着刀柄,刀尖儿对准了自己的胸口。

马有禄正色道:“为了帮你赶紧排除无辜之人,找出背叛兴王的王八蛋。我愿以死明志,证明自己的清白!”

常风大喊一声:“马公公不要!”

马有禄猛的一用力。将刀尖扎向胸口。

电光火石之间,巴沙伸出手,用手生生抓住了刀刃。

一瞬间,巴沙的手上鲜血直流。

徐胖子反应过来,上前夺下了马有禄手中的刀:“马公公,你这又是何必呢!”

常风亦道:“马公公,我只是照例问询。并没有半点儿怀疑您的意思。”

嘴上这么说,常风心中却暗道:这马有禄怎么跟脑子有病一样?这样一个疯子,怎么能日日随侍兴王左右?

常风废了一番口舌,好容易安抚住了马有禄。让他离开了大厅。

常风问九夫人的族人巴沙:“老巴,没事儿吧?”

巴沙从皂服下摆上撕下了一块布,包扎了伤口:“皮肉伤,不碍事。常爷,我看马有禄不像是偷用小印的人。”

常风问:“哦?何以见得?”

巴沙答:“他刚才拿刀捅自己的力道很大,是求死的力道。”

徐胖子插话:“这就怪了。能接触到小印的就这么几个人。全都被你一一排除了。”

“难不成小印是自己长了翅膀,飞到那张伪造的调兵令上的?”

常风道:“全都排除了?不对吧。一共有八个人,咱们只排除了六个人啊!”

徐胖子惊讶:“你该不会怀疑王妃和陆松吧?他俩可是咱们锦衣卫的自家人!”

常风压低声音:“赵向佛是不是锦衣卫的自家人?”

徐胖子语塞。

常风道:“去请王妃和陆典仗过来吧。”

不多时,蒋妃和陆松进了大厅。

蒋妃问:“查出是谁勾结外人,陷害殿下了嘛?”

常风微微摇头:“那六人,几乎都可以排除嫌疑。”

蒋妃惊讶:“啊?可是能接触到小印的就他们六个啊。”

陆松却从常风的话音中听出了端倪。他提醒蒋妃:“王妃,还有两人。您和属下。”

蒋妃皱眉:“常同知,按锦衣卫的辈分,我该称你一声常大哥。你怀疑我和陆松?”

常风没有说话。他违礼直视着蒋妃的眼睛。

片刻后,他又转头望向了陆松。

常风的眼神仿佛在说:只剩下你们两个嫌疑人了。到底是谁,你们自己招吧。

常风忽然发现陆松的眼神躲闪。

他朝陆松笑了笑:“陆典仗,你有事瞒着我!”

陆松的头上冒出了虚汗。

徐胖子一声暴喝:“大胆!当初常爷选派你到兴王爷身边,是保护兴王爷的!”

“你竟吃里扒外,勾结外人陷害兴王爷!”

“你这是内鬼行径!按锦衣卫的家规,该上竹刑节节高!”

陆松“噗通”跪倒在地:“我是有事瞒着王妃和诸位上官。”

“殿下不让我把这件事外传!”

“其实能够接触到小印的,还有一人!”

常风问:“谁?”

陆松道:“请王妃和徐世子、钱佥事、石镇抚使、巴百户回避。我只能说给常爷一人听。”

徐胖子道:“你难道想诓骗我们出去,刺杀常爷?”

陆松苦笑一声:“这事涉及殿下的难言之隐!我不能将殿下的难言之隐公之于众!”

常风坐到大厅上首的椅子上,将马文升送的可连发三箭的蝎子弩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常风道:“你们先下去。放心,他吃不了我。”

常风距陆松二十步。

若陆松真要刺杀常风,这么远的距离,他还未得手恐就被蝎子弩射死。

蒋妃道:“走,咱们先下去。”

众人离开后,常风道:“陆松,说吧。殿下有何难言之隐。第九个能接触到小印的人又是谁?”

陆松答:“一个四十岁的妇人。”

陆松讲述了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成化末年,先皇四子朱祐杬受封兴王。

周太皇太后亲自挑选了一批宫女,服侍朱祐杬。

其中有一名宫女,二十九岁,名叫林盼儿。

过了两年,兴王已成少年。青春懵懂,血气方刚。

他继承了父皇成化帝的光荣传统。爱上了大自己十七岁的女人林盼儿。

某日深夜,他将林盼儿诓骗到僻静处用强,林盼儿半推半就,二人偷试一番。一个做了真正的女人,一个做了真正的男儿。

弘治七年,兴王选妃。三十六岁的林盼儿自然进不了候选名单,当不了兴王殿下名义上的女人。

兴王大婚后,就藩安陆州。

林盼儿因年龄大了,不配随行。被发出宫,配给了顺天府的一个捕快做妻。

这几年兴王屡屡派人,回京给林盼儿送银钱。

此番兴王回京后,迫不及待的想见到好姐姐林盼儿。即便林盼儿已经是四旬妇人,他也毫不嫌弃。

于是乎,在回京当晚赐宴结束后,他没有直接回兴王府。

兴王在王辇内换上了便服,只带了心腹陆松。前往一家客栈的上房与林盼儿相会,温存了一个时辰。

在这一个时辰中。陆松一直侍立在卧房外。

兴王是不是跟普通男人一样,事罢爱小憩,陆松不知道。

林盼儿有没有趁兴王小憩,偷偷打开装小印的绶囊,他亦不知道。

常风听完了陆松的讲述,一拍桌子:“你怎么不早说?”

陆松道:“常爷,殿下与一个四十岁的女人在客栈里媾合。若传了出去,于殿下名声不利。”

“故而轻易我是说不得的。”

常风起身:“罢了。此事我不再追究你。”

已经得到了线索,自然要顺着线索往下查。

半个时辰后,城南的一座大杂院。

上百名骑士纵马来到大杂院前。领头的自然是常风。

大杂院的门上了门栓。校尉西朗翻过墙去,打开了门栓。众人涌入大杂院。

这座大杂院,居住的都是顺天府的捕快、衙役。一共有四户。

其中一名衙役听到了响动,朝着院外喊:“哪路的蟊贼,敢在夜里偷我们大杂院?知不知道这大杂院是顺天府的官差们住的?”

徐胖子高喊一声:“锦衣卫办案!都给我出来!”

四户人家连忙点了灯。四个家主披着衣服走了出来。

常风问:“谁的妻子姓林,本名林盼儿。是宫里出来的?”

一名捕快拱手:“回上差。您说的是我的妻子。”

常风问:“哦?你叫什么?什么职位?”

捕快答:“小的周瑞。在顺天府捕房当二等快手。”

常风又问:“哦?家里几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