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人都知道是您指使厂卫绑的刘文泰。于王部堂跟您的名声不利。」
「刘文泰身后站着丘濬,丘濬身后又站着普天下的读书人。这么干,是在得罪普天下的读书人!」
「此二不可抓。」
钱能冷静了下来,仔细的琢磨着常风的话:「是啊。那些鸡脖卵子读书人不好惹。」
常风继续说:「皇上在早朝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下旨,此案由刑部负责。咱们锦衣卫若出手抓了刘文泰,岂不成了抗旨?」
「此乃三不可抓!」
钱能夸赞道:「常风,还是你心思缜密。可是,这件事难道咱们要袖手旁观?」
「难道眼睁睁的看着女干臣陷害忠良?」
常风微微一笑:「属下已经想出了办法。锦衣卫、刑部皆管刑狱。当今刑部尚书彭韶是位经验丰富的老刑名。」
「我会请旨皇上,到刑部观政。跟着彭部堂学习如何办案。」
一旁的钱宁听出了门道,他伸出了大拇指:「常爷,您高明啊!皇上的确说让刑部查这件事。但刑部是由一个个人组成的。」
「您暂去刑部观政。不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介入此案了?」
常风道:「正是如此。刚才钱公公说的对。咱们锦衣卫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干臣陷害忠良!」
钱能坐到椅子上,让力士给他上了一杯茶,稳了稳心神,说:「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无非是王公这些年裁汰庸官冗员,得罪了太多的人。」
「这些人串联起来,这回要找王公报仇。」
常风坐到了钱能对面。以他当今的权势,已经可以跟司礼监秉笔对坐。
常风道:「钱公公此言精辟!普天下的读书人都有这样一个想法。只要寒窗苦读、金榜题名,就能确保一辈子当官荣华富贵。」
「可是,王部堂执掌吏部后,打破了常规。凡能力平平、不做事、乱做事的官员,就算有一甲前三的出身,照样会被贬谪、罢官。」
「普天下的读书人自然视王部堂为敌人!」
「丘濬这个理学大师,是读书人在朝中的总后台。他指使人攻击王部堂就不稀奇了。」
钱能起身:「事不宜迟,走,我领你进宫觐见皇上。」
半个时辰后,乾清宫大殿内。
弘治帝正在忧心忡忡的看着那份参劾折子。
刘吉以前是弘治帝在内阁的替身。王恕何尝不是弘治帝放在吏部的替身?
裁汰庸官冗员,是弘治帝的意志。王恕只是执行者。
如今替身遭到弹劾,原因还是出在弘治帝身上。
弘治帝不希望王恕这样的忠良老臣不得善终。
可是,作为证据的那本《王天官传》就摆在他面前呢!
这是王恕的自传,里面足有两千字的篇幅,是诽谤先皇的内容。
弘治帝若不惩处王恕,岂不成了纵容臣子侮辱先皇?
钱能走了进来:「皇上,常风求见。」
弘治帝道:「朕正要找他呢,让他进来。」
常风进了大殿,给弘治帝磕完头,说出了自己暂去刑部观政的想法。
弘治帝听后一拍龙案:「妙!这样你既能去帮王卿洗脱冤屈,又不违背朕的旨意。普天下的官员、读书人也挑不出理来!」
「常风,朝廷里的人都说你少年老成。朕看,你是老谋深算才对!」
常风道:「多谢皇上夸赞。臣去刑部,的确是去跟着彭部堂学刑名的。跟王恕一案无关。」
弘治帝笑道:「对,对。朕也从未命你去刑部参与王恕一案。」
翌日,刑部大堂。
刑部尚书彭韶手里拿着一卷书如饥似渴的读着。
他时年六十二岁,但身体却像八十岁。体弱多病。
他在朝中是出了名的嗜学,公务闲暇之际手不释卷。
常风走进了大堂,跟彭韶说明了来意。
彭韶好读书,却不是书呆子。他立马明白了常风的用意。
彭韶一阵剧烈的咳嗽,喝了一盅茶才止了咳。
他问常风:「你暂到刑部这边来,是皇上授意的吧?目的是查吏部王老部堂的弹劾案,对嘛?」
常风微微一笑:「并不是。我来这儿,是虚心跟您学刑名学问的。」
彭韶又喝了口茶:「大家心照不宣。我上年纪了,身体不好。不能亲自查案。」
「王部堂的参劾案,就交由北直隶清吏司郎中杨一清彻查吧。」
「杨一清这人办事很干练。你要跟着他好好学。」
彭韶是个官场老油条了。他知道此案的实质是内阁阁员丘濬和吏部尚书王恕之间的斗法。
他才不想掺和进去。干脆指定一个下属官员去顶缸。
不多时,杨一清被叫到了大堂内。
常风见到三十八岁的杨一清,心中暗道:我的天,这人怎么长得比虎子都难看?
如果说张彩是整个京城官场中长得最俊美的人。那杨一清就是京官中长得最丑陋的人。
因为长得丑,按才学应该位列金榜二甲前十的他,被宪宗爷划在了三甲九十五名。
因为长得丑,他为官十九年,不过是个正五品中书舍人。说白了就是个写诰敕的代笔先生。
今年好容易才调到刑部担任实职郎中。
彭韶将杨一清引荐给了常风。吩咐他查王恕的弹劾案。
随后彭韶把二人打发走
:「你们去北直隶清吏司研究此案吧。哦,物证你们一并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