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来覆去的整晚也睡不踏实,总梦见阿稷红着双眼质问我为何抛下他,不过寅时我便起身了,轻推开门站在木楼上凭栏远望,晨星还未散去,空气中是露水混着杂草的气息。
正当我出神发怔之时,一双手轻轻的为我披上了外袍,我转过身,竟是云月。
“云月,你醒了。”我轻声说道。
云月双眼水雾弥漫,缓缓俯身跪在地上向我磕起头来。
“姑娘,云月万死,也难辞其咎。”云月哽咽着说道:“姑娘要打要罚,便发泄出来吧,切莫再憋在心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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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禾都对你说了吗?”我弯腰想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却被她制止了。
“姑娘,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心急酿成的大祸,是奴婢害得您与大王此生再无缘相守,奴婢愧对您,已无脸面再跟着您了!”云月说完,低低的呜咽已变成嚎啕的哭泣。
“不怪你,不怪你云月。”我蹲下身轻轻抱住她。
“我早就知晓,我与他是毫无可能的,是我自己太贪心,一次次的优柔寡断,才让事情演变成今天这样的局面,是我咎由自取罢了。”我喃喃的说道,哀莫大于心死,我已经不知作何感想了。
“姑娘,对不起,奴婢对不起您啊。”云月伏在我肩上声声泣血。
凉风习习,黎明将至。这世间,并不只有我同阿稷两个伤心人吧,总会过去的,这种无望的、崩溃的、尽数幻灭的快要将人杀死的疼痛,总会过去的吧?
天刚蒙蒙亮时,周重便套了缰绳,让一名士兵来告知我们准备出发了,云月去屋里唤醒了青禾,我们三人收拾着坐上马车,距离咸阳,已经是越来越远了。
又停停走走了一日多,终于在第三日傍晚到达了蓝田郡。
车马停在了一座府邸前,我听见周重与人谈话的声音后,便掀开车帘走了下来。
这处院子坐落在一条僻静的街尾,街前是热闹的集市,人群三三两两的围在一处交谈,贩卖,原以为来到这里会被日日圈禁起来,没想到竟会如此闲适。
待周重与那人交谈完毕,转过身来,我才看清来人被挡住的脸。
眼前人的身形、眉目与我噩梦中的影子渐渐重叠,竟是白起!
他双眉修长而浓淡适宜,鼻梁高挺,眼睛是标准的瑞凤眼,看人时总让我有种猎物被盯上的错觉,不同于阿稷和魏冉的阳刚之气,白起有着阴柔之美,我万没想到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战神,长的居然是这样一副颠倒众生的模样。
“姑娘,这位是我朝的大良造白起将军,他奉命在蓝田郡领兵屯息,与侯爷是至交,您在蓝田的这段时日,将由白将军照拂。”周重向我郑重的介绍道。
我知道以目前的形势,我可能要多巴结巴结他才好,可那日他在兰苑斩杀浑邪的画实在太过惊悚,我心中骇然,不敢出声,只拘谨着向他俯身行了一礼。
“齐媛姑娘不必多礼。”他也公式化的开口说道。
“这座院子是蓝田郡守的私宅,姑娘既来此,安心住下便可。”
“多谢白将军。”我出言道谢。
“请进。”白起侧身对我说道。
我只好带着云月和青禾抬步走入院中,谁知刚跨进大门,便听得云月一声惊呼:“姑娘小心!”
说完,云月便急忙挡在了我身前,我抬眼向前方看去,竟是田子义。
“你这贼人,怎会在此!”云月震惊道。
“姑娘莫怕,他已改过自新,是侯爷遣他来此的。”周重见状对我说道。
我知晓魏冉大抵是会宽恕田子义的,只是没想到他竟还能让他在白起麾下参军,我只当他是冷面修罗,绝不肯对人心慈手软呢。
“齐姑娘,我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往日的事,还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宽宥于我。”田子义说着,冲我长身一揖。
“姑娘当初差点死在你剑下,你说宽宥便宽宥了吗!”青禾那夜并未看清贼人就是田子义,待明白过来后,张牙舞爪的也挡在了我身前。
“青禾,退下。”我心中思量着,他现在已是白起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还是不要多起事端的好。
“你那日所伤的并非是我,要想寻得宽宥,还是问问云月吧。”我说着便看向了云月。
田子义听我说完,便又躬身向云月说道:“抱歉了云月姑娘,在下当时因小妹被挟,身不由己之下才误伤了你,实在有愧,将来若有用得着的地方,你知会一声,田某定当义不容辞。”
田子义满面诚恳,看着倒不像是在说假话。
“我既无法宽宥你,也不敢怪罪你,只求你日后别再出现在姑娘与我眼前。”云月冷着脸说道。
“听见了吗?还不快走。”青禾仇视着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