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些军政大事,司空厉也不隐瞒,答道:“前辈有所不知,虽说如今我大楚连战连捷,可梁国仍有压箱底的后手。李剑不出,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曹邛叹道:“为了帝王的一己私欲,这天底下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说罢摆了摆手,下了逐客令。
等到司空厉离去,一名白发老媪从暗处走了出来,涩声道:“曹邛,你们当真要将这重担压在一个孩子身上?”老媪名叫梅舒雁,年少时曾爱慕过青衫仗剑的曹邛,可一生寄情于剑,立志登顶剑道的曹邛又怎会在意这些儿女情长,再被曹邛婉拒后,梅舒雁自愿留在剑神山上,只为终身相伴。曹邛也没有再次拒人于千里之外。经过一段时间朝夕相处,曹邛惊觉梅舒雁虽说武学修为一般,但眼界奇高,对于剑道一途更有着独到见解,二人便以兄妹相称,如今几十年过去了,二人之间默契更甚,彼此也无秘密可言。
听闻此言,曹邛皱起眉头,说道:“老夫对于天下归属毫无兴趣,只不过当年答应了老友,君子一诺千金,自然要完成老友遗愿,况且卢雄作为他的后人,这便是他的宿命,逃不掉的。”
经过和卢雄朝夕相处,梅舒雁打心底里喜欢这个生的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实在不忍心让他背负如此沉重的命运,叹息道:“老身不懂你们的承诺、大义,可你们这些大男人,口口声声为家为国,为知己为兄弟,有谁真正为卢雄想过?国仇家恨,真要他一人去承担么?真要他按照你们的意愿过完一生么?”说完便转身离去,一如当年曹邛一般,只留给对方一个近在迟尺却又遥不可及的孤单背影。
接连三问,曹邛不禁默然。一生对人对己都称得上铁石心肠的曹邛内心第一次出现动摇,国仇也好,家恨也罢,难道真要自己提一个小娃娃去决定他以后的路么?一念至此,曹邛心中烦闷,御起飞英剑,扶摇直上,将万里长空一剑劈开!
傍晚,曹邛独自一人前往梅舒雁住处,后者此时正在哄着卢雄入睡,见到曹邛到来,愠怒道:“这不是咱们忧国忧民的曹剑神么,来老身这里有何贵干?”
曹邛老脸一红,叹道:“老夫想了半日,觉得妹子你的话不无道理,不管卢雄身世如何,老夫都无权替他决定以后的路,他的命运,应当掌握在自己手中。”
梅舒雁不免讶异,问道:“你说的可当真?”
曹邛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半年之后,老夫这徒儿也即将满周岁,按照中原的风俗,小孩子满周岁时要抓周来预卜前途,届时就由妹子你来替他安排相关事宜,若他抓取的物件为任一兵刃,则证明他逃不掉自己的宿命,若抓取其他物件,老夫不惜做那背信弃义之人,任其长大,护他周全,保他一生无忧无虑,在剑神山上终老,妹子以为如何?”
梅舒雁深知曹邛已做出极大让步,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背弃与卢林乙的承诺,便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就让卢雄自己去决定自己的命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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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国云音寺之所以被称为天下第一宝刹,全因住持是武道天下第一人的空山圣僧。很难想象,这位登顶武道巅峰三十年无人可撼动的天下第一人是一位身材矮小,貌不惊人的瘦弱老僧。此时,空山圣僧正牵着一位约莫五六岁的白净男童,在寺内闲逛。
一路上,寺中僧人无论老幼,见到二人都会驻足片刻,合十行礼,空山圣僧也都会笑着一一回礼。二人行至后山僻静处,过往僧人已明显少了很多。空山圣僧低吟一声佛号,柔声道:“公仰,你家中遭逢劫难,如今只剩你一人独活,念在令祖终身信奉我佛,今日起老衲将收你为徒,传授佛法,你可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