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住”怔了怔,赶忙道:“属下……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萧惠咬牙切齿:“可你探回来的情报,便是此意!宋人只用三百人,便灭了我大辽五百精骑,然后还有些村民相助?你们这群废物,胆敢以下犯上,却不能探得宋人的准确兵力……属下?你是谁的属下?来人啊!”
“在!”
几个膀大腰圆的亲卫走了进来,就见萧惠一指“宿住”:“将这贱奴拖下去,军杖五十,狠狠地打!”
“宿住”勃然变色,这岂止是心绪不宁,完全是不讲道理,赶忙对着刘六符哀求道:“刘军议!刘军议!”
萧慈氏奴眼中倒是有些不忍之色,杖五十是要将人活生生打死的,虽说“金刚会”之前的所作所为,引起了契丹贵族的普遍不满,但危急关头还是要用人的,父亲的怒火宣泄,未免有些过了。
刘六符则对于这个谍探求救的神情视若无睹,事事出面,想来这人也不可能是“金刚会”的首领,估计也就是个跑腿的办事者,打死就打死了,与他何干?
就这般,“宿住”被亲卫硬生生拖了出去,萧惠胸膛起伏的程度终于消了些,冷冷地道:“宋人设伏,以数倍兵力败我大辽精骑,又冠以盗匪污名,本将军欲向上请命,兴军破了雁门各寨,伱们以为如何?”
“父亲!万万不可啊!”
萧慈氏奴勃然变色,赶忙劝阻:“宋人缘边十三座堡寨,皆有精兵把守,又有外围各座军铺、烽燧,以作呼应,若是这么好被攻破,此前何必绕开它们,走小道入宋地呢?”
萧惠翻了翻白眼,露出恨铁不成钢之色。
刘六符则心领神会,起身出列:“陛下仁德,一心开太平盛世,不愿破盟弃约,坏南北之好,统军虽有雄心万丈,也要为大局考虑,还望慎重!”
“唔!”
萧惠面容终于缓和,第一次对于反对自己的意见如此和颜悦色:“你说的对,陛下仁德,不愿兴兵啊,然宋人咄咄逼之,该当如何?”
刘六符躬身行礼:“下官愿再往西陉寨一行,与宋人商议,如何能令双方化干戈为玉帛,莫要再行这般无谓冲突!”
萧惠盯着他,语气有些紧张,声音则低了下去:“能逼迫宋人在此事上让步么?哪怕是稍作让步?”
刘六符缓缓地道:“下官尽力!”
萧惠点了点头:“你去吧!事成后,本将军重重有赏!”
刘六符退下,刚刚离开军帐时,与匆匆而入的亲卫擦身而过,竖起耳朵,又听到后方传来萧惠的惊怒之声:“那个贱奴竟敢伤人逃跑?好胆!好胆啊!”
刘六符眉头微扬,“金刚会”的成员果然桀骜,居然敢逃避军法处置,只是这个办事的手下一逃,倒也连累了“金刚会”的其他成员,再也不为辽军前线所容了。
他摇了摇头,带上两三个亲信护卫,出了辽营,往宋地而去。
这次没有萧慈氏奴同行,刘六符一路驾轻就熟,很顺利地在寨中大堂见到了狄进。
雁门关防线,是以雁门寨为核心,主要兵力都放在雁门寨中,西陉寨则处在最前沿,理论上如果辽军发兵攻打,这里是首当其冲的地方,因此身为河东路的经略安抚使,一般情况下只需要驾临雁门寨,就挑不出什么毛病了,正如御驾亲征的天子,坐镇中军都已经了不得,根本不可能手持兵戈,站在最前线。
可偏偏狄进这些日子一直位于西陉寨中,连之前那个宋人的宦官监军都来到了这里,此时正与之对坐,品着清茶。
当看到这一幕,再下意识地与萧惠进行对比时,刘六符就知道,辽国在气势上已经输了。
甚至是完败!
既如此,作为一名小小汉人臣子的自己,也没必要自作多情的上演国辱臣死了,刘六符上前拱手一礼,语出亲热:“仕林兄!”
杨怀敏侧目,狄进则淡然道:“刘军议若是为公务而来,还是称官职吧,国事无私交!”
刘六符见到面前有位置,倒也不客气地坐了下来,微笑道:“我此来为公为私,想想还是为私多些,就称呼一声仕林兄如何?”
“上茶!”
狄进吩咐了一声,气氛终于缓和下来,才开口问道:“萧将军准备将尸体要回?”
这句话一出,刘六符的鼻翼间仿佛又萦绕起那股血腥气味,那堆京观的画面,想必一辈子都忘不了,喉头耸动了一下,缓缓地道:“既是盗匪,还是由贵军处理为好!”
杨怀敏终于忍不住,嗤笑一声:“嘁!”
当年杨业死于辽军之中,宋廷这边希望要回他的尸骨,让其回归故里,结果屡次派遣使者讨要,辽人屡次不还,最后才不得不看着杨业最后安葬在了辽地。
现在辽人对待这些将士的尸骨,干脆是要都不要,实在令人寒心,就连杨怀敏都不齿了。
狄进并不意外:“也罢!宋辽终究是兄弟之国,这么多年边境和睦,未生战事,我军就劳累些,将这些人埋了,不至于曝尸荒野,为山间野兽啃食……”
“多谢!”
刘六符赶忙起身行礼,知道这是卖了自己一个好,回去后已经能有一份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