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痴男怨女相思恨(4)

贺儇从年少时开始便沉迷于棋局,观棋观人,他最是得心应手。眼前之人的棋路常常剑走偏锋,出其不意,而又在意料之中。因为,他常常瞻前顾后,而又会为了取胜而不择手段、孤注一掷。贺儇心下了然,明白该怎么跟他商议。

而坐在他对面的尤秦,却也有心中的小九九。自己果然没看错人,面前这人不简单。尤秦觉得,在这即将来临的暴风雨中,他又一次找到了一棵大树。他知道贺儇和岑恽子、裴毓关系匪浅,曾经一起平定过雷家和魔界的叛乱。花家败落之后,他无意中得知,花家信云受到天后玖容的照顾,思前想后,这个委托之人只能是贺儇。他尤秦也从未小瞧过被困在栖心山的这个王殿下——当今天帝的亲弟弟。而如今自己在天界虽可保命,但是长期挂着闲职。他蛰伏已久,就是在寻找这样的一个机会。是以岑家花家遭难,他便做了个顺水人情想办法告知了贺儇,算算日子,这千年禁足期已经快到了,而天界躁动、天帝病弱之时,这样一个人会有怎样的人生际遇又有谁知道呢?而且尤秦也为自己想好了退路,以贺儇的为人,无论输赢,都不会为难自己。这个愿意牺牲自己而换取天下和平的人,自然不会与之计较。

所以这一次,尤秦想他一定会赌赢,就像上次一样。

对于这种动乱,他已经见怪不怪。尤秦深知,乱世出英雄的道理。按理说,他历经三朝,年纪比岑恽子都大,如果一切风平浪静,那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但是以仙人之位,他还有大半生可挥霍,在这漫长的日子,他想大展抱负,如今就是那个时机,而眼前之人便是他的贵人。

想到这里,他假装不在意的走了一招昏棋,贺儇终于获胜。贺儇将一切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等着尤秦开口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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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夷殿下如今甚是得宠。连璋明长公主也不得常见天帝陛下天颜,而伏夷殿下却常常侍疾在侧。”他压低声音,虽然此时并无外人,但是这确实是惊天动地的秘闻。

“璋明前几日来信,确实说天庭不太平,说是素问仙人已然下狱,不知是否有恙?”贺儇道。

“并无性命之碍,来之前我专门去看过。”尤秦听到贺儇首先关心花家,正好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感谢星君。只是此次前来不知是是何缘由?”贺儇明知故问,天庭大致情形他已经从璋明那里知道了十之八九。

尤秦于是将天庭现状也如实告知,他倒没撒谎,只说天帝宴平也就是贺儇的亲哥哥不知何故,半年前便断断续续生病,至最近身体状况越发不好。而随着他生病,本来不甚得宠的伏夷殿下却突然受宠,尤其发展到这段时间,天庭所有命令都是伏夷所发。而更奇怪的是,原先甚是得宠的璋明公主却无故被罚禁足,天帝之母玖容去主殿内见天帝,也被拦了下来。最近,尤秦发现天界防务大多已经被封家和凌家把持,而天帝坐在的主殿守卫也增加了近两倍。他嗅到这中间的一丝不寻常,便去打听。这一打听不得了,岑家和另外几家重臣要么不在府,要么闭门谢客。天庭萧条肃杀,尤秦这才找了个借口说下凡来处理婚姻纠纷,这才来找贺儇商议。

其实尤秦并没有将所有信息告知贺儇,他在妖界也有安排内应,接到消息,说在皋深山内殿看到过凌家独子封过,且在妖界庆典之后便一直没回去。而封过和凌家和封家两家都有联系,这不得不让他想起那一次魔界和雷家联合的叛乱,情形是如此相似。

贺儇听完眉头紧锁,他原本只知道花家有难,但是确实不知如今形势已经如此严峻了。他联想起灵岛覆灭、花素问下狱的事情,觉得此事并不简单。因为别人可能不知,但是曾经离王位只有一步之遥的他知道,花家之所以常常被天帝念叨,动辄得咎,是因为灵岛对于天界的重要性。众所周知,非神非仙要想上天庭难上加难,一是因为位置,万里高空,不是谁想上去就上去的;而是天堑,上得天界,也不见得过的了天堑。但是,这世上还有一处,是到达天界的捷径,那便是灵岛。那些书生每年去拜熔金崖不是没有道理的。灵岛地底与天堑相通,沿着天堑攀援而上便可直达天庭天罡城。所以,说灵岛是天庭后门也是无不可的。当年,贺儇得知裴毓郁郁而终,就曾怀疑过,裴毓是否因为此事而亡,但是苦于无证据,而他也被困于栖心山,便不了了之了。

灵岛覆灭,归岛重生,这不知是天庭的劫数,还是天下的劫数。要是只是天庭内部动乱一切都好说,怕的就是伏夷拎不清,与外部勾结来对抗璋明一派。伏夷他是了解的,浮夸而盲目自信,为人骄傲,因为是宴平兄长的唯一儿子,以为这天下志在必得,便也不曾约束自己的行为。天帝尚值壮年,原也不到立继承人的时候,奈何长公主璋明却是能文能武,且为人端方,处事有大智慧,颇得朝堂赞誉。再说这天帝,光女帝也出了有三位了,加上其乃天后所出长女,要说由她即位也未尝不可。尽管璋明处处忍让,伏夷却总是和这个姐姐合不来。再加上,母亲玖容也甚是疼爱璋明这个孙女,常常暗中相助。贺儇知道,这其中有自己的原因——母亲大概是把璋明看作自己的半个女儿。

“王殿下可曾听说仙蚩一事。”尤秦接着说。

“尔朱已经告知我,她当时就在皋深山。”贺儇淡淡道,尤秦却觉得“尔朱”这两个字甚是刺耳,看此人说的这般自然,必然不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