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嬷嬷连衣裳都顾不得穿,连滚带爬地冲到了隔壁,以最快的速度点亮了烛台。
然后转头往床上看去。
赵老夫人仍旧睡着,眼睛上蒙着几层纱布,手却直直地举在半空中,十根树皮一样的手指呈弯曲痉挛模样,似乎极力地想抓住些什么。
口中急促而痛苦地喊着:“不要走,清儿……清儿你别走!清儿,你回来!!”
很显然,是又梦魇了。
看到这一幕的晴嬷嬷险些掉下了眼泪。
二十多年了,自从二小姐苏清慈失踪以后,老夫人就把自己困在了那个牢笼里,怎么也走不出来。
别人只当她早已经接受了现实,只有自己这个贴身伺候的人才知道,老夫人强颜欢笑的背后,受着怎样的煎熬。
说是活在炼狱中也不为过。
晴嬷嬷把眼角的泪擦干,轻轻地推了推主子,“老夫人,醒醒,天亮了。”
赵老夫人僵直的身子渐渐软和下来,撕心裂肺的呼喊也趋于平静,半晌,发出干哑的询问:“天,真的亮了吗?”
“是,亮了,就快亮了……”
晴嬷嬷扶她起来,又往她背后塞了一个靠枕,笑道:“您先缓一缓,我去吩咐小厨房给您熬点儿安神汤,顺便叫人进来伺候洗漱。”
说着转身要走。
却被赵老夫人伸手拉住了,“不急,先陪我说说话吧。”
晴嬷嬷应了一声,挨着床丁坐下,静静地等她开口。
赵老夫人叹息道:“我刚才梦见清儿了。”
这事晴嬷嬷当然知道。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定是您太想念二小姐了,所以才会做这样的梦。”
“不,不是这样的。”赵老夫人却摇了摇头,神情凝重,“清儿离开我那么多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她,也做过数不清的噩梦。梦里,她总是一身白衣,浑身是血,对着我可怜兮兮地哭,哭得我心都碎了。”
“可是这次不一样,清儿站在一棵桂花树下,穿着当年我亲手为她缝制的石榴彩裙,笑得特别特别甜。”
“我拼命地喊,拼命地跑,想去拉住她不让她走,可无论我怎么用力,就是触碰不到她。”
“就在我快崩溃了的时候,清儿忽然跪了下来,对着我磕了四个响头,跟着便消失不见了……”
说到这里,赵老夫人看向晴嬷嬷,“你说,这梦会不会是什么预兆?”
预兆?晴嬷嬷也说不好。
想了想,她问道:“老夫人刚才说,二小姐对您磕了四个头?”
赵老夫人颔首,“不错,我记得很清楚,确实是四个头。”
“那就有点奇怪了。”晴嬷嬷分析道,“俗话说神三鬼四,按照民间习俗,对长辈行礼也好,求神拜佛也罢,都只需磕三个头就够了,只有祭拜死者才需要磕四个头。可老夫人您昨儿才看过神医,身体并无大碍,二小姐没理由磕四个头啊?”
赵老夫人心里一沉,“难道是我将不久于人世……”
“不不不,不会的!”晴嬷嬷忙反驳,“二小姐自小就乖巧懂事,对您这个娘亲更是孝顺有加,她怎么可能诅咒您呢?”
赵老夫人点了点头。
是啊,清儿是这世上最善良最孝顺的孩子,她做不出那样的事。
这四个响头,或许另有他意。
也或许是自己想多了,什么含义也没有,只是个梦而已。
见赵老夫人神情恹恹的,一副打不起精神的样子,晴嬷嬷心念急转,转移话题道:“对了,吉郡王府那边,咱们安插的内应昨儿晚上有消息传来了,老夫人这会子想听么?”
说起吉郡王府,赵老夫人倒是想起来了,“苏锦绣好像有日子没来了吧?”
晴嬷嬷噗嗤一声笑了。
“她如今焦头烂额,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家里就差翻天了!”
“哦?这话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