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子是斐特城一届平民。”

希格尔愣了一下，他忙把眼前的资料翻了几页，然后疑惑地抬头看向了罗伊，因为他没有在资料中找到这个证人的任何资料。

“请开始陈述。”

女孩怯生生地点了点头，开始叙述。原来她是斐特城的居民，魔族潜入城中的时候闯进了她的家中，她的父亲发现了家中的异常，却被魔族士兵残忍地杀害，她的母亲将她和弟弟藏进了家里的地窖，自己却被魔族抓了起来，然后被魔族带到了攻打达维克所在院子的战场上。

“你的母亲……”希格尔小心地问道。

“我在魔族离开后安顿好弟弟，偷偷跑了出去，当时我就离战场几条街，”女孩眼中闪烁着泪光，“我看到魔族驱赶着斐特城的居民，加尔大叔试图反抗，被魔族一刀劈死……”

女孩的叙述忽然停了下来，她抱着自己的胸口在颤抖。但是，现场没有人催促她，他们知道，那一切已经超出了女孩这个年纪所能承受的了。

“当时院子里的军队都已经停止攻击了，我听到……我听到纳卡大爷忽然喊着什么，然后……然后被魔族射死了……”女孩抽泣着继续说道，“好多人开始反抗魔族……魔族……魔……将军……”

小主，

“够了！”达维克第一次发声，他起身走到女孩身边，女孩扑到了达维克的怀里，泣不成声，达维克转头看了一眼罗伊，“真的够了，这孩子已经承受得够多了，我不想为了我还让她……”

会场开始变得嘈杂，希格尔在敲了几次锤子都没有用以后，干脆放弃了。

宪兵扶着女孩离开了会场，没有人再问她什么，罗伊长舒一口气，他原本也不想让女孩上场，所以在一开始交给希格尔的流程中，并没有关于女孩的记录，只是小旗官的问询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意外，如果不并行让女孩上场，后面的问询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希格尔终于控制住了会场的纪律，会场又重新恢复了寂静。

忽然，一盏灯亮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去。

“我想问一下达维克将军本人，”灯的方向传出了声音，希格尔也没有办法，在一开始的规则中，只有罗伊可以反对提出的问题，其他任何人包括他自己都不能阻止在场人员提问，“当看到平民被魔族射杀的时候，你有没有派出部队进行援救？”

达维克重新坐回了原位，他身旁的宪兵动都没动，“当时在指挥部拱卫的只有一个营的兵力，我们封闭了院子，当时的风雪太大，我们不敢轻易打开院门，只能将院子外守卫的一个大队步兵派了出去。”

“我想知道，当时的斐特城应该恰逢雪灾，大雪蔽日，魔族虽然强悍，但是在斐特城狭窄的巷道中，如果我们奋力搏杀，也不一定会输给魔族，为什么将军不派出全部兵力与魔族决战并且抢救平民？”

这个问题很尖锐，不过罗伊也早有准备，他起身制止了达维克，抬头看着那盏灯的方向，“这个问题我来回答吧，我当时在城中，斐特城守军大多数兵力都交给了我，原本意图在诱饵处集中优势兵力歼灭魔族的，但是魔族却发现了我们的计划，并发动佯攻牵制我这边的兵力，而达维克将军这边，各位，我希望你们知道，在战争中，一但总指挥部被敌军剿灭，那么对于整个战场都是致命的，当时的情况的确，如果正面交战，达维克将军那边一个营不一定会输给魔族，但是，在援军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赶到的前提下，贸然出击只会给整个城里带来更大的损失。”

罗伊说的有理有据，那盏灯也没有再纠结，自然而然地灭下了灯。

接下来，罗伊又传召了第三名证人，正是当天达维克这边第一个射出箭的人，他的家人都在被魔族抓捕的人群中，但是他仍然射出了第一支箭，简单地询问过后，身穿素衣的他也被宪兵带了下去。

罗伊看出现场的气氛已经变得对达维克有利，于是最后拿出了一个卷轴，“这是由斐特城居民签署的万民书，请各位过目。”

宪兵从罗伊手中接过了卷轴，交到了希格尔手中，希格尔将卷轴摊开，上面洋洋洒洒写得密密麻麻的字，希格尔粗略看了一眼，便交给了宪兵。

“现在休庭半个时辰。”希格尔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交待宪兵将卷轴传阅给每个人去看。

罗伊率先走出了会场，他一个人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站着的人群，他们都在等着今天的结果。

忽然，一个宪兵匆匆跑到了罗伊的身边，压低声音告诉罗伊，达维克想见他，然后带着罗伊走到了楼下。

房间内，达维克一个人坐在一边，他身边的桌子上，整齐地叠放着他的军装，他一脸轻松地刮着花白的胡子。

“将军，”罗伊行了个军礼。

“哈哈，罗伊副统领，你来啦，”达维克笑了笑，放下手中的刀，宪兵立刻进来取走了小刀，他转过身，目光炯炯地看着罗伊，“在被调查期间，我被停止了一切职务，所以我不是什么将军。”

“那只是暂时的。”

“暂时的……吗……”达维克抚摸着自己的军装。

“将军难道没有信心吗？”

达维克愣了一下，叹了一口气，“罗伊，我是一个军人。”

“我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如果上级说我有罪，我就是有罪。”

罗伊也愣住了，他隐隐感觉有什么不对。

“很感谢你能来帮我这个老头子辩护，”达维克低下了头，“但是，你不该把自己给牵进来。”

“将军，您……”

“几年前，我在接任斐特城防务的时候，前任先知曾经找到过我，”达维克忽然转移了话题，听得罗伊一愣一愣的，“他告诉我，如果接任了这个位子，那么我将成为斐特城的英雄，受万民敬仰。”

“先知没有说错，”罗伊淡淡地笑着。

“他的后半句话，就是告诉我，我在几年后会有一场灾难，如果挺不过去，那么就会身败名裂，受人唾弃。”

罗伊皱了皱眉头。

“但是，如果我坚持过去了，那对于联邦或许会是一场没有硝烟的灾难，”达维克转过头，看着罗伊，老泪纵横，“当时的我还不明白，事实上，这些年，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的一生，都在为守护联邦疆域而战斗，为什么我活着会给联邦带来灾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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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这些天，我静下心来才发现，或许前先知所说的灾难就是现在。”

罗伊也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达维克脱去上衣，露出一身黝黑的皮肤，罗伊注意到，在他的身上，交错纵横着无数的伤疤，教廷的牧师可以轻松地让伤口快速愈合，并且不留下一点痕迹，但是，显然达维克将这些当成自己的勋章一般。

“我从没有后悔过下令放箭，但我愧对那些百姓。”达维克坐了下来，靠在一边，“你这次有把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