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何出此言!成儿他、他怎么会跟您生气呢,您从小看着他长大,那孩子虽然表面顽劣,但内心极重情义。”萧煜赶忙站起身来,冲着莲台之上的师父出言宽慰。
“是啊师尊,成儿无论如何也不会跟您生气的,这一点您最清楚了。”章昭也是赶忙起身拱手附和道。
“是啊,他不会生我的气,可是老朽的确刁难于他了。也罢,等见到他,你们告诉他一声,就说老朽想他了,让他抽时间回来看看。”老人此时的话语,充满了沧桑之感,就好像一个风烛残年的长辈在向晚辈们交代身后之事一般。听得此话,萧煜心头突然一紧,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让得他隐隐有了一丝丝不安的情绪,不过他没再多说什么。
“你们一路赶回九华山,多有辛苦,此番见礼就到这吧,早些回去休息,来日老朽在这正殿之内设下酒宴,邀你们共同前来。”老人面色平静,对这几人叮嘱了几句,众人也不客套,依次见礼之后,转身离开了去。望着几人离去的背影,老人的眼中不禁多了几滴晶莹的泪水,自己察觉之后,径自呢喃道:“终究是老了,老眼噙不住了。”
老人并没有就此走下莲台,他就那般静静地坐着,仿佛在等待着谁的到来。约有一柱香的时间,老人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微一抬头看向大厅左侧乌木椅之上,不知何时一道苍老的身影已然在椅子之上坐了下来,他也不抬头,顺手端起一杯已经冷了很久的茶水,没看到他做什么,只那么一瞬间,一股热气就从茶杯之中翻滚着散向空中。
“来了!”
“不得不来!”
“这把赤犬,你便带走吧。”
“不单是赤犬吧?还有青蛇、问情,对了,现在神牛也在你们七星阁了,老朽既然来一次,便一起带走吧。”
“还是先将此赤犬带走的好,其它的你再等些时日。”
“为何?”
“老夫已然放弃了长生之念,想来时日无多,不想亲眼看着小辈们没落的神色,故而有此请求,还望你能够宽谅。”
“原来是这样!难怪今晚第一眼看见你,便觉察出你的气息萎靡了许多。老朽一直尊敬你,如今你选择了放弃长生,更是让我佩服不已。既如此,答应你就是了。”
“还有一事,也请你务必允准!”
“何事?”
“待老夫大去之日后,你前来取剑,千万不可伤及小辈性命!以你的本事,这一点很容易,所以届时还请你能够手下留情,为我七星阁留下一些生机。”
“若是他们执意反抗呢?”
“你自有雷霆手段,我想取剑不伤人,不会让你为难的。”
“难得你看得起老朽,也罢,一并答应你了。”
“既如此,老夫言谢在先。”欧广元话刚说完,双手相合,对着座下老人欠身施礼,随后他双手点指,身后剑枕之上,赤犬剑凌空飞起,被座下老人一把握在手中,只听“仓啷啷”一声脆响,赤犬剑身出鞘过半,血红色的剑芒顿时让得整个大殿之内弥漫着一种殷凄凄的诡异之色。座下老人点了点头,将剑归入鞘中,然后冲着欧广元微一欠身,一团白雾瞬间凭空出现,整个将老人裹在其中,忽而犹如一阵夜风拂过,大厅之中已是空空如也,彷如没有人来过一般。欧广元缓缓抬起了头,看着昏沉沉的大殿之内,内心早已被一种说不出的悲怆充斥着,眼中再一次流下两行热泪。老人依旧孤坐莲台之上,微微直了直腰杆,他伸出右手,两指往回一拉,瞬间殿外的两棵白杏树之上分别落下两枚树叶,对着殿门疾射而入,眨眼之间,两枚树叶已经夹在了老人的两指之间。老人面露慈祥的笑意,他已记不得上一次这般自在是什么时候了。将叶子放在掌心之中,另一只手来回摩挲着叶子的脉络,禁不住心内对那个孩子一阵阵的想念。从他刚上山时由父母陪着一起种下了院中的两棵白杏树开始,到学成之后被父亲带下山去修习书墨;从听闻他高中状元的喜悦,到满门被杀的惨烈,等再见到少年之时,老人的心中别提有多怜爱他。可是后来,自己动了这该死的长生之念,硬生生的将自己的孩子们逼的逃离了九华山,自己反而还在一味地想要抢夺他们手中的兵器,老朽真是该死!突然,一滴黑红色的血液、滴在了老人手掌之中的叶子之上,他这才发觉自己似乎就要大限临头,他赶紧移开手掌,小心的用衣袖擦拭着叶子上的血迹,可是越擦鲜血越多,越擦自己的动作越慢,到得后来,任凭他如何着急,那一双满是沧桑的手掌依旧无力的耷拉在双膝之上,老人笑着哭了、又哭着笑了,一阵挣扎之后,也不管那两片叶子是不是擦干净了,两只手一上一下,紧紧地将它们护在其中。不一会儿,莲台之上,那道身影便永远的定格在了这一刻,昔日的神剑七星、昔日的剑圣欧广元,羽化于七星阁大殿之内!与此同时,一场犹似暴雨的春雨,漫天而下,洒遍了九华山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