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对不起……”
坟头传来郑吉英低低的啜泣声。
然后,是她下跪磕头的声音。
“您老人家死的时候没有棺材。
“没有敲锣打鼓、热热闹闹地上山。
“甚至连纸钱、香烛也没有。
“孙女没什么本事,无法多孝敬您老什么。
“但您在生前是最疼孙女的了。
“孙女和人睡了三晚,才弄了些香烛、纸钱过来。
“现在就给您烧上……”
然后是打火镰、点燃纸钱和香烛、以及再次磕头的声音。
——
醒来的杜布,只要稍稍运用灵力,就能将附近的情形尽数掌握。
四百多米外的西塞山村,绝大部分的人已经入睡。
狗发出了鼾声。
鸡鸭伏在地上。
现在已经来到了夜晚。
在离这坟头二百多米远的地方,有人在抽烟、咳嗽。
那是郑吉英的老爸郑四方的声音。
他抱着孙子郑承运。
后者正昏昏欲睡。
而在离这坟头二百多米远的另一个方向,有人在轻微的呼吸。
听其呼吸声,像是那以捞尸为主业的张子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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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离张子同不远的地方,还有另一个人伏在草丛里。
这人鬼鬼祟祟的,却是那被张子同和自己一起捞上岸的青年男子田淄文。
“他俩大半夜的,来这儿干什么?”
此时,郑吉英声音响了起来,开始诉说。
——
“爷爷,孙女香烛点了,纸钱烧了。
“当然,我也无法确认您是我的真爷爷、还是假爷爷,但我还是将您当成自己的亲爷爷。
“希望您老在那边想喝啥就喝啥、想吃啥就吃啥。
“你不要老是吃咸菜、吃过夜菜,或是别人扔了的死鸡、死鸭、死鱼或什么的。”
“孙女这一辈子,没过上什么好日子。
“就数娘和爷爷您最疼我。
“您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都要让我吃好、穿好。
“孙女、孙女、孙女好舍不得您……”
郑吉英啜泣起来。
——
啜泣一会儿后,郑吉英继续道,“爷爷,您知道的。
“爸爸虽然不是一个坏人,但也不是一个尽责的儿子、尽责的丈夫和尽责的父亲。
“爸爸他爱习武,您送他去习练武艺,让他见过了外面的世界。
“他的心早就不在这西塞山,而是到了外面的花花世界了。
“他总是嘟囔着,‘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
“因此,在我十三岁的时候,爸爸就带着妈妈和我,离开西塞山,离开了您老人家。
“我们沿着‘西塞山脉’和‘西塞河’,到了好多的县城和郡城。
“那些县城和郡城真的好大、好热闹、好繁华……”
听到这里,杜布没有料到,自己竟然又返回了尼罗,真是阴差阳错啊。
——
“爷爷,您也知道,‘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
“我们到了通南县城。
“那儿什么都好,就是物价贵。
“虽然爸爸节衣缩食,虽然爸爸、妈妈和我一起去做工,但我们临居牌引费用不便宜。
“严俊工难找,而且也难做。
“我和妈妈做过散工、准工、盲工……
“爸爸做过挑夫、掏粪、守卫、打铁、马夫、泥水匠等活计,有机会也耍猴挣些散碎银子。
“但这些工作价钱很低。
“我们住的也差。
“眼界是开阔了,但日子很不好过。
“无论如何努力,钱都不够用。
“我们住在破旧的租屋里。
“每次回到租屋,我们一家人都灰头土脸的。”
讲到这儿,郑吉英声音稍稍停止。
附近又是一片安静。
——
过了好一会儿后,郑吉英又继续道,“有一次,爸爸不小心惹上了本地人。
“他被打了,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
“我们在通南县城混不下去了。
“于是,我们就听爸爸的安排,开始跑马帮。
“妈妈和我在马帮里面帮忙洗衣服、做饭,顺便照顾东家的小孩子。
“我们去过马园、罗儿比、木儿比、通连、通北等地。
“这些地方可大了。
“在去摩托罗的路上,妈妈给我生了个弟弟。
“但弟弟身体虚弱。
“更不幸的是,我们在路上被强人劫道。
“爸爸和我们走散了。
“我和妈妈、小弟弟一路颠沛流离,来到了摩托罗城。
“到了县城,妈妈生病了。
“她病得很重。
“马帮也不要我们。
“我们孤苦伶仃。
“我们是一点儿钱都没有。
“我……我……我……”
郑吉英又啜泣起来。
这一次,她啜泣的时间有些长。
显然,郑吉英自己有什么难言之隐。
——
[1]【唐】张志和,《渔歌子》,有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