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饮宴片刻便会准备完毕!”一个老内侍躬身说道。
“嗯,朕知道了!”后梁开国皇帝萧詧如今四十出头,他是梁武帝萧衍之孙,昭明太子萧统第三子,如今在位已经五年时间。
作为一个刚刚步入中年的男人,他颇有些未老先衰之兆,额头上的皱纹如同水波纹一般,脸上肌肉僵硬麻木,眉宇间凝结着化不开的愁绪。
此时设宴款待的宾客尚未到来,但作为主人的萧詧却已经提前到了。
他是皇帝,但这个皇帝做得实在是有些憋屈。
今日宴请的客人主要有两人,一人是南陈世子陈昌,另一人则是北周的卫国公宇文直。
从身份上而言,两人都是萧詧的贵客,但萧詧着实不想见到他们两人。
陈昌是陈武帝陈霸先之子,陈霸先是何许人也?
对于陈霸先的功绩,萧詧并不否认。
陈霸先荡平侯景,平定各地割据势力,有安内之功;袭杀王僧辩,重立敬帝萧方智,有恢复梁室之德;抗击北齐,抵御外侮,则关系到汉家的传承和兴亡。
但梁敬帝萧方智禅位于陈霸先,说起来还是陈霸先夺了萧家的天下,对于这样一位“乱臣贼子”的儿子,他萧詧如何能够真心敬之。
再说另一位,国公宇文直。
此人是周文帝宇文泰第六子,年纪轻轻的就拜大将军,迁卫国公,北周皇帝宇文觉的同父异母弟。
如今后梁是仰人鼻息,江陵延袤止三百里,雍州被圈领了去,又置防兵居西城,托名助他,实加监制,萧詧这皇帝当得战战兢兢。
至今,萧詧还得回想起当时江陵时的凄凉景象,西魏尽俘王公以下,及百姓男女数万口,编充奴婢,分赏三军,驱归长安;老弱残疾,一并杀死,仅留存三百余家,还城四顾,已是寂寞荒凉,目不忍睹。
对于卫国公宇文直,萧詧更加的不能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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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是“乱臣贼子”之子,一边则是大周皇帝亲兄弟,萧詧虽然也是皇帝,但如何能够在二人面前摆出皇帝的架子?
早在西魏攻入江陵之时,他的部将尹德毅便向他进言。
“魏虏贪残,任情杀掠,江东人民,涂炭至此,统说由殿下主使,怨气交乘,殿下既杀人父兄,孤人子弟,人尽仇敌,谁与相助?”
“今为殿下计,莫若佯为设宴,会请于谨等入席,暗中设伏武士,起杀虏帅,再分派诸将,掩袭虏营,大歼群丑,使无遗类,然后收抚江陵百姓,礼召王僧辩、陈霸先诸将,朝服渡江,入践皇位,不出旬日,功成业就。古人有言: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愿殿下恢廓远略,勿徇小谅!”
萧詧却认为此计太毒,即使有成,恐天道亦不相容。
他思虑再三对尹德毅道:“卿策未尝不善,但魏人待我甚厚,不宜背德;若骤从卿计,恐人将不食吾余了!”德毅无奈之下叹息而退。
此时,萧詧望着大殿内忙碌的宫人们,长叹一声:“悔不用尹德毅言!”
老内侍在一旁低眉顺目。
这样的话皇上不止一次说了,自打皇上登基之后一日也未曾展颜,时常为自己威望不振、谋略无从实施而感到羞耻,心中常怀忧愤,并作《愍时赋》而抒发胸怀,每每与吟之都要扬眉举目,握腕激奋,久久叹息不止。
“皇上又是在抒情揽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