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布政使送来消息,称是河南境内的农务整改不顺利,朝廷虽然是无偿送给了农户们玉米种子,但农户们大都还是愿意种植谷物,地方官员们也不敢强行推广,担心是激生民变……”
周尚景翻阅着河南送来的奏疏,花白眉毛微微皱着,苍老的面庞看不出喜怒,缓声说道。
首辅沈常茂冷笑道:“类似的奏疏,如今已经收到七八份了吧?眼看着民间秋种即将要结束,赵俊臣的农务整改计划依旧是阻力重重、挫折不断,必然是要失败了……依老夫来看,这个计划原本是赵俊臣临时拍脑袋决定的,事先完全没有准备,临到秋种前一个月才匆匆宣布,各地官府皆是措不及防,时至今日,玉米的种植还算是好的,土豆的种植要更加不堪了,至今都没有收集到足够的种子,又谈何推广?这一次,赵俊臣必然是要闹出笑话,如今因为这件事情,他已经被民间百姓们骂惨了,一旦是劳民伤财、激起民怨,老夫倒要看他如何收场!”
左兰山看了沈常茂一眼,却是隐含深意的说道:“农改计划并不仅仅只是推广新农作物这一项,户部所编纂的新农书还是收到了一些好评的,工部在各地大兴水利,建造水渠、水车等物,同样是迎来了百姓称赞……事实,若不是有人暗编造一些不切实际的流言,恶意的造谣生事,到处宣称此事乃是户部盘剥百姓的举动,新作物的推广也未必会这么不顺利……”
沈常茂看了左兰山一眼,完全没有接话,只是依旧冷笑不停。
这段时间以来,针对赵俊臣整改农务的计划,沈常茂确实是暗搞了许多小动作,他本身认为赵俊臣的这个计划乃是天方夜谭,注定会迎来失败,想要趁机把赵俊臣的名声进一步搞臭,但这一切皆是在暗进行,沈常茂目前还不希望自己与“赵党”彻底翻脸,所以他听到左兰山的暗示与警告之后,却只是装作听不懂。
见到沈常茂与左兰山的暗藏机锋,梁辅臣说了一句公道话:“赵俊臣这次的农务整改计划,确实是有些仓促,今年很难会有成果,但农务之事往往是需要四五年才能见到成效,仅仅依靠目前的情况断定此事失败,同样是有些草率了……依我的看法,赵俊臣的初心还是好的,今年虽然是仓促了一些,但总什么都不做要好,朝廷的粮食确实是遇到了问题。”
周尚景抬头打量了几位阁老一眼,突然是面现笑意,说道:“依老夫来看,赵俊臣的计划还是很详尽的,颇是下了一番心思,各位切不要小觑于他……老夫收到了消息,那些与赵俊臣关系紧密的晋商、徽商们,目前已是与户部达成了一致,明年秋收之际将会抬高价格收购玉米与土豆等作物,到了那个时候,农户们见到这些作物有利可图,态度必然会发生变化,所以今年只不过是赵俊臣的试水罢了,真正的成效还要再等两年……再等到赵俊臣所负责的商税整顿、川盐开发、农务整改这些事情纷纷有了成效,他会成为朝廷的大功臣,任谁也压不住他,等到明年或者后年的时候,这华殿里面,恐怕要再多一个座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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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周尚景的暗示,在场的几位阁老皆是面色微变。
赵俊臣如今尚未入阁,已经有了这般大的声势与权柄,若是再让他入阁辅政,岂不是所有人都要受到压制?
程远道有些难以接受,突然插口道:“哪里有这么顺利!农务整改的事情如今已是阻力重重,川盐开发的事情依然是一团乱麻,商税整顿的事情倒是成效显著,但我查过户部的账目,商税入账不过是增加了八九十万两银子,仅凭这么一点政绩,还远远不足以让他入阁辅政!……赵俊臣年纪太轻了,声誉也不好,若是想要入阁辅政,除了陛下的鼎力扶持之外,政绩也必须要格外显著才能服众……他如今还不够资格!”
听到程远道的反驳,周尚景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并没有继续解释——他的这番表态,只是想要增加几位阁老心的戒备与紧迫,如今已经达到了目标,周尚景自然是不会再多说什么,像是程远道、沈常茂等人皆是性格固执,周尚景也不想浪费口舌说服他们。
眼见到几位阁老的谈话已是渐渐偏离主题,李和忍不住问道:“河南布政使的奏疏应该如何批复?可还是依照前例?”
周尚景点了点头,说道:“还是依照前例吧,让河南官员们尽力即可,不必强求,更不要激生民变,哪怕是不能完成任务,朝廷也不会刻意责罚他们……地方官员屡屡呈送这样的奏疏,不外乎是想要得到这句保证罢了,既然如此,咱们也无须刁难他们。”
见到周尚景直接下了结论,完全没有询问自己这个内阁首辅的意见,沈常茂的表情间闪过了一丝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