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八章

成婚这三年来,两人性子内敛,虽比不上别的夫妻轰轰烈烈,却是细水长流,脉脉含情。

这是独属于他们自己的节拍,相互间都喜欢这种时光静好的日子,大家都过得舒服。

鉴于吴阅还要继续温习,沈映蓉并未打扰,回房去洗漱。

魏氏服侍她净面,说道:“郎君也着实不容易。”

沈映蓉没有答话,想起在岩山寺求的签,心情有些沉郁。

他那般上进努力,倘若会试再名落孙山,就怕从此一蹶不振。

毁掉一个人其实很简单,让他的起点一开始就是高处,再跌落深渊,再也回不到曾经的风光。

沈映蓉最害怕的就是吴阅承受不住低谷中的磋磨。

过刚易折,慧极必伤。

临近端午,家里头按往常惯例包了粽子赠送亲友,甜口咸口都有,好几种。

王县令的夫人许氏喜欢吴家包的粽子,沈映蓉特地差家奴多送些去,还捎了两壶雄黄酒。

娘家和小姑子那边也少不了。

家里头的客往人情交际多数都是沈映蓉在操持,处处周到妥帖,叫人挑不出错处。

过节那天一家子图清净,简简单单坐在一起吃团圆饭。

父子俩心情好,用了不少雄黄酒。

下午沈映蓉有雅兴,提笔画了一幅蝉鸣。

天空几缕云彩,右下方的老榆树上有只正在褪壳的夏蝉,树脚下则是一只抱着树干磨爪子的狸花猫。

寥寥几笔,便把整个场景勾勒得生动趣味,叫人看了不免担心那只正在褪壳的知了会不会被狸花猫逮了去。

仅仅两三刻钟,画作便完成。

沈映蓉落下署名和年月,便搁下笔不愿再作任何修饰。

她行事全凭兴致,画出来的东西有一股子朴素的“拙”。

然而那份未经天然雕饰的“拙”却是一般人无法复刻模仿的,因为构思巧妙,趣味横生。

吴阅午睡起来看到那幅画,不由得会心一笑,他喜欢女郎骨子里的情趣。

沈映蓉过来见他起了,说道:“郎君这一觉可睡得香。”

吴阅点头,“许久没睡过这么沉了。”

当即点评她的画作,觉得空白处留得太多,可以题字上去。

沈映蓉挑眉,问道:“你想题什么字?”

吴阅想了想,得到她的准允后,亲笔题了两句诗,颇为应景。

那时二人站在窗边,就画作讨论。

沈映蓉眉眼弯弯,吴阅面带笑意。

现世安稳。

刚进院子的魏氏见到夫妻笑颜笑语的情形,只觉才子佳人,甚是佳偶天成。

回想她与青禾陪嫁到吴家的过往,自家主子过的日子算是快活的。

夫妻恩爱,琴瑟和鸣,当真叫人艳羡。

到了初八那天,夫妻俩特地在半道上等沈家父子一同过去。

沈方哲租了一辆骡马车,携儿子沈旭一并前往。

上回沈映蓉给娘家捎了两匹布,赵氏给裁剪做了新衣,二人穿得体体面面。

沈旭现年十三岁,小名阿宝,虽未长成,却也遗传了沈父的好样貌。

他还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场合,不免紧张,局促道:“爹,我有些害怕。”

沈方哲捋胡子,埋汰道:“又不是上战场,怕甚?”顿了顿,“多学学你长姐,行事稳重,落落大方,莫要小家子气。”

沈旭沉默了阵儿,“国公府那样大的门楣,我怕去了丢爹的脸面。”

沈方哲欲言又止,他到底也有些紧张,绷着面皮嘴硬道:“莫要这般没出息,我们沈家祖上也是有脸面的人物。”

沈旭无情道:“已经败落了。”

沈方哲:“……”

沈旭更无情道:“爹不提祖上还好,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沈方哲:“……”

死小子嘴真讨厌!

马车到了约定的牌坊前,双方下车说了阵儿话。

沈映蓉打量父子,满意道:“阿娘的手艺甚好,把爹和阿宝收拾得体面。”

沈旭有点怕这个姐姐,因为小时候笨经常被她训,又或者调皮不受赵氏管束,最终总会屈服在长姐的棍棒下。

简称血脉压制。

看时候不早了,双方各自上车前往萧家。

此刻萧府已经迎来了不少客人,旁支萧姓子弟皆来全了的,冯云朝夫妇也在列。

今日天公作美,太阳收起威风,软绵绵的,最适宜人们游园。

萧煜一袭宝相纹蓝灰圆领窄袖袍衫,腰束革带,脚蹬鹿皮靴,端的是少年郎的风流。

以前在京中,他常年跟权贵们的子弟鬼混,对这类聚宴轻车熟路,很有主人家的气派。

萧同晖认得宴请的所有宾客,特地陪萧煜接迎,跟他介绍宾客身份,免得出糗。

萧府宅邸占地面积大,里头不仅有人工湖,景观园子,戏台,甚至还有马场。

前来的宾客们入了府,便自行游玩。

苏二娘也守在门口等沈映蓉,上回萧煜被罚酒,她还津津乐道。

萧煜无辜摸鼻子道:“苏娘子耍赖,若不然我岂会着了你们的道?”

苏二娘笑道:“那也是嫂嫂厉害,今日四爷只怕见着投壶就得绕道走了。”

萧煜撇嘴,狡猾道:“男宾女眷分开入席,我遇不着她。”

两人说曹操,曹操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