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活物,探一探脉搏就清楚了。
清晰感觉到婢子的手指将要移至腕上,她忽微动了下胳膊。
下一瞬,婢子的手指贴上腕子。
一秒,两秒……
婢子脸上的眼窟窿弯成了小月牙,灰蒙蒙的舌头像断了的蚯蚓那般来回扭着、蠕动着,露出惨白尖牙:“不知从哪儿散出来的甜味儿,好香啊……你闻见了吗?真叫人馋。”
池白榆摇头。
贴在腕上的手并非是寒冰那样的冷,还带着些黏腻腻的触感,活像在滑腻的水里滚过一遭。
被那漆黑的眼窟窿悄无声息地盯着,她已快憋不住了。胸腔烧起一团憋胀的火,直闷得她头昏眼热。
八、九……
她的眼前已有黑影飘动,胸腔似要炸开。
十五,十六……
实在忍不住了!
池白榆将唇抿得死白,指甲快要嵌进掌心。
就在她脑袋开始嗡嗡作响的刹那,婢子终于收回手。
“果真才死不久。”那条滑溜溜的舌头一转,缩回嘴里,“气断了,身上还没发僵——既不愿喝茶,便继续在这儿傻站着吧。”
她收回手,捧着那盏茶飘似的走到了看戏的人中,同他们笑在一块儿。
台上又传来咿咿呀呀的小曲儿。
池白榆已憋得眼前发黑。
见没有鬼注意自己了,她才急喘口气。
差点儿就真断气了。
胳膊一抖,一枚球掉落在她手中。
这临时止住脉搏的法子,她以前也用在过魔术表演上。
在腋下夹枚球,以压迫动脉,能最大程度地弱化脉搏的跳动,制造出假死的现象。
没想到会用上。
还没喘上两口气,她忽听见声轻笑——
“我道今日怎么唱起了《倩女离魂》,原是有活人到了此处。”
池白榆浑身紧绷,倏然回眸。
却见身后的高树上,懒懒坐了个道人,手里握着三根香。
他的脸上贴了张黄纸,几乎遮住了整张脸。
看不见模样,不过从那持香的手也能看出,应是个年轻道人。
他脸上的黄纸看起来像是给亡人烧的纸钱,可上面没有打铜钱印。
这样的纸,池白榆仅在一种情况下见过——死人入馆时,就会在脸上盖一张与这大差不差的黄纸。
道人跃下树,步态散漫地走向她。
“何不与贫道聊聊,你是如何躲过了那女鬼的眼睛?——上一个误入此处的生魂,可已成了血淋淋的碎块。”持香的手一指,他道,“看见了么,还有一半挂在那儿。”
池白榆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不远处的树上,倒吊着一个人。
不。
那已算不得人了。
躯壳被齐腰斩断,削去的大半切成了七零八落的肉块,铺了一地。
剩下的一半挂在树上,也被削得血肉模糊,隐见白骨。
一股作呕的冲动涌上,池白榆竭力忍下。
再看向道人时,她已攥紧了伏雁柏给她的那把匕首。
可道人没有攻击她的意思。
“虽说好奇,但这里终归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罢。”他抬起手,用那燃着的香在她额心点了下,声音变得悠远模糊,“若还能见一面,再作请教。”
额心传来一阵灼痛,意识较眼睛先一步醒过来,她忽听见声冷笑,倏然睁眼。
只见伏雁柏蹲在她身前,阴森森地盯着她,与她的距离已不到几厘米。
!!!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池白榆抬手便是一记耳光。
声音清脆,打得身前人歪斜过脸,冷笑也僵凝在脸上。眼眸微睁,隐见错愕,像是没反应过来。
她急喘着气,渐渐回神。
那一耳光落得重,打得她的手心一阵肿痛。
身前人却没什么大反应,维持着侧脸的姿势,半晌没动。
赶在他动怒前,她先发制人道:“你干嘛突然蹦出来吓人?我还以为是鬼。”
不对。
他好像本来就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