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跃华中午喝了酒,并且喝了不少。
他这个街道办事处副主任跟其他省市的街道办事处副主任不一样,所处的工作环境决定每天都要跟来自全国各地乃至世界各地的人打交道,喝得面红耳赤、一身酒气去上班不合适。
他本来不准备回单位,甚至早想好了给领导打电话请半天假,可外甥女结婚来了好几位部队首长的消息已走漏,连街道人武部长老左都跟着区武装部万部长找到了船检局招待所,书记和主任肯定也知道。
事前不向领导汇报也就罢了,事后再不向领导汇报实在说不过去,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回单位。
果不其然,一回来就被聂书记叫到办公室。
他正准备开口解释,田主任就跟同样刚喝完喜酒的左部长走进了书记办公室。
“跃华,你口风够严的!”
聂书记招呼众人坐,笑看着他道:“我不是说几位部队首长来我们街道喝喜酒你没汇报,我是说你外甥女婿这么优秀你都不告诉我们,让我们也跟着高兴高兴。”
康跃华一边忙不迭发特意带来的喜糖,一边苦笑着解释道:“聂书记,你误会了,我刚开始只知道爱冬是海军飞行员,他开的飞机还是出事率很高的‘飞豹"。其实我也不懂这些,都是彭汉斌告诉我的。听彭汉斌这一说我担心的几天没睡好觉,所以我对这桩婚事一直持反对态度。”
彭汉斌也是街道干部,以前是空军地勤,是在部队专门维修战斗机的。
聂书记并不关心他的外甥女婿究竟开的是什么飞机,接过喜糖似笑非笑地问:“后来呢?”
“没有后来,别说冰倩是外甥女,就算是我的女儿,她喜欢上了人家,非要嫁给人家,我还能把她绑在家里不同意?”
“你对男方的家庭情况完全不了解?”
聂书记依然似笑非笑,田主任对他的话将信将疑,左部长坐在边上笑而不语。
康跃华头大了,连忙道:“之前倒是一起吃过几次饭,只知道亲家都是陵海人,以前都在滨江港工作。只知道爱冬的父亲当过兵,爱冬和他父亲都服过预备役,98年还去北湖抗过洪,真不知道会有那么多部队首长认识他们。”
“真不知道?”田主任笑问道。
“天地良心,我也是中午到了船检局招待所才知道的。”康跃华想想又自嘲道:“不怕各位笑话,我开始想着早点过去,帮我姐姐姐夫招呼客人,帮她们把面子撑起来,结果到了那儿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聂书记跟康跃华共事好几年,对康跃华很了解,觉得他说得应该是真的,剥了一颗喜糖塞到嘴里,边吃边好奇地问:“老左说中午来了四个少将和一个部长,那位冯部长是什么来历?”
“到底是什么部长我真不知道,只知道他也是少将,警备区的两个预备役运输师就是冯部长一手组建的。”
“聂书记,冯部长好像是预备役少将。”人武部长老左笑道。
“这么说中午来了五个少将,陆海空、武警和预备役都齐了!”
“嗯。”康跃华既尴尬又激动,想想又忍不住问:“左部长,杨副司令和俞司令他们来喝喜酒的事,万部长是怎么知道的?”
左部长岂能错过这个调侃他的机会,打趣道:“康主任,这么大事你不及时汇报,自然有别人打电话汇报。不过消息来源要保密,打死我也不能告诉你。”
“天地良心,我一见到几位首长就想打电话汇报,可爱冬的舅舅非拉着我陪几位首长,根本没机会。后来去招待所,人家在开席前还宣布吃席纪律,这个不可以、那个不可以。现场情况你最清楚,我们坐在那儿吃,长航分局的干警站在边上盯着,我什么都做不()
了。”
“聂书记,田主任,中午的安保是很严,长航分局出动了几十个民警。”
“左部长,你们今天可把我害惨了,人家肯定怀疑消息是我走漏的,我跳进黄普江都洗不清。”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左部长低声问:“长航分局找你了?”
“没有,他们真要是找我,我反而踏实。让他们去查呗,查个水落石出,能证明我清白!”
“没你说的那么夸张。”聂书记笑道:“不过想想你确实挺尴尬的,毕竟在人家看来你肯定是走漏风声的第一嫌疑人。老左,别卖关子了,告诉康主任你是怎么知道的,也好让康主任给人家一个交代。”
左部长笑道:“船检局招待所的驾驶员是退伍兵,两年前是我送去参军的,退伍回来的这份工作也是我帮着联系的。对我很尊敬,跟我一直有联系。他看见一下子来了好几个将军就给我打电话,我搞清楚情况吓了一跳,也赶紧打电话向万部长汇报。”
“原来问题出在招待所!”
“小伙子很机灵,再说人家也是一片好心,至少政治敏感性很强,你就别去为难人家了。”聂书记笑了笑,随即话锋一转:“我们几个都是这五六年调过来的,对以前的事不太了解。如果早几年调过来,对张江昆家的情况肯定会有印象。据说当年他们父子抗洪立功,区人武部和我们街道还给他们家送过喜报。”
“这倒是,我开始也不了解。”
“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我们街道的居民,老左中午还去蹭了人家的饭、喝了人家的酒,甚至让人家加了一桌菜。跃华,你是新娘子的舅舅,你帮着安排下,看看你姐姐姐夫、张江昆两口子和新郎、新娘哪天有时间,我们一起请他们吃顿饭。既能体现我们街道对军属的关心,也能借这个机会给人家道个歉。毕竟归根结底,中午的消息是我们街道走漏的。”
与其说是请人家吃饭,不如说是请给几位部队首长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