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已是三月底。
上任近一个月,吴国群已经习惯了在滨江的生活。
刚开始以为韩渝调走之后十有八九不会回来,毕竟上级要求干部年轻化,韩渝很年轻、有学历,甚至有着很多老同志所没有的资历,去上级机关工作很正常,高升正处乃至副局指日可待。
没想到昨天下午,汉武那边的老朋友打电话说长航公安系统前几天有五个人晋升三级警监,其中就包括去警校教书的韩渝。
虽然韩渝跟另外四位不一样,这次晋的是专业技术三级警监警衔,但想到局里迟迟不给滨江分局任命局长,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上级给韩渝晋专业技术警衔只是一个过渡,要不了多久就会让他回来做一把手。
本来还想着既然暂时没局长,等自己熟悉完分局情况或许有机会,现在看来没戏了。
虽然有些失落,但还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甚至要给人家陪笑脸。
因为老伴儿昨天来滨江了,陈子坤、丁曙光和老董他们非要给她接风。如果只是接风也就罢了,他们居然把韩渝的爱人韩向柠请来了,并且他们的爱人话里言间都以韩向柠马首是瞻,搞得韩向柠像是滨江分局的“第一夫人”。
陪老伴儿吃完接风宴回到宿舍,吴国群越想越郁闷,脱下外套嘀咕道:“韩渝还没调回来呢,他们就围着韩渝的老婆转,就算想拍马屁、献殷勤也用不着这么急吧!”
他老伴儿罗秀莲不感觉被怠慢了,今天的晚餐反而吃得很尽兴,毕竟这是头一次来滨江,而且接下来要在滨江至少生活四五年,人生地不熟的,谁不想有几个能说话的人?
罗秀莲觉得老头子想多了,一边收拾床铺一边笑道:“韩向柠本来就是领导,陈局的爱人说她还做过长州市的常委副市长呢。再说人家晚上也没摆架子,要说拿架子摆谱,我们单位以前的曾素琴你见识过的,官做得不大,谱儿可不小,平时在单位都不正眼看人的。”
“我是说陈子坤和丁曙光他们。”
“陈局、丁局和董政委看着挺和善的,老吴,不是我说你,你这臭脾气要改改,跟单位同事要搞好关系,别总是看他不顺眼看伱不顺眼的!”
“你懂什么呀?”
“我是什么不懂,只知道你以前的那些领导同事没几个看你顺眼的!”
“你这是什么话?”吴国群不高兴了,掏出香烟气呼呼说:“你不能被他们的表象所蒙蔽,也别看陈子坤比较年轻好像就有魄力,其实他们就是一帮尸位素餐的庸官!”
“哪有你这么说人家的!”罗秀莲不快地说。
“我说他们懒政,说他们是庸官是有依据的。”
吴国群点上烟,恨恨地说:“说出去你一定不敢相信,滨江分局缺一个副政委、五个副处级的教导员,缺的正科、副科更多,而且这些位置空了好几年!都说不为部下考虑的领导不是好领导,可他们倒好,自个儿上岸了就不管别人死活,总是借口基层警力不足不给人家提拔。”
罗秀莲是从体制内退休的,很清楚有位置却不提拔部下多么招人恨,将信将疑地问:“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
在同年龄人里吴国群的仕途堪称坎坷,对那些符合提拔条件却迟迟无法提拔的民警是感同身受,他磕磕烟灰痛心疾首地说:“他们这么干往大处说会影响同志们的工作积极性,往小处说是误了人家的前途。你想想,一个人能有几个五年?现在干部提拔又有年龄限制,他们拖得起人家等得起吗?”
老伴儿曾三次主持宣传处工作,三次都没能扶正。这些经历是他永远的痛,他现在见别人遇到同样的情况,气不过很正常。
罗秀莲反应过来,沉默了片刻说:“他们怎么这样啊,老吴,你现在是分局政委,你可以跟他们提提这事。”
“提了,没用。”
“你是分局党委副书记,在这个问题有发言权,你提出来怎么可能没用?再说你这是为了工作,又不是为了你自个儿。”
“他们串通一气,说什么干部肯定要调整,但现在不是时候。”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们说干部调整要等新局长到任,说什么如果现在调整,等新局长到任了又要调整,到时候会显得分局在干部选拔任用上不严肃。”
“他们这么说有一定道理,毕竟哪个新领导上任不调整干部,哪个新领导上任不提拔几个自己人。”
“都什么时代了,还搞一朝天子一朝臣那一套?”吴国群反问了一句,接着道:“再说他们真有那个心,那么多副处、正科和副科岗位也不会空到今天。把位置空在那儿,总吊着下面人,让人家看得见摸不着,这样的人最可恨!”
上级迟迟没任命新局长,现在的分局党委班子大多是“本土派”,老伴儿踌躇满志想干点实事却孤掌难鸣。
罗秀莲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儿,走过去帮他泡了一杯茶,劝道:“老吴,公道自在人心,你为同志们据理力争了,同志们心里肯定有数。我们虽然改变不了什么,但我们问心无愧。”
“现在也只能这么想。”
刚刚过去的近一个月,吴国群去各支队和各派出所调过研,只要有时间就找民警协警谈心,甚至拜访过好几位分局退休的老民警。
老伴儿说公道自在人心,吴国群突然想起件事,俯身拿起手机看看时间,随即点开号码簿翻找出一个手机号拨打过去。
罗秀莲好奇地问:“这么晚了,给谁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