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5章 终局

杨一清听来听去的,其实也听明白了。

就是一切,都超脱不了皇上的手掌心,看皇帝最后会如何对你罢了。

“皇上那边……”

“下官递了条子了,皇上不见。”

“像王时维那样忽然病重,有时候也挺好,免得连晚节都保不住,更好过现在被人说是霸臣。”

杨一清知道,再拖下去他就会显得贪恋权位。

就是这样嘛,皇帝给你气得深藏于宫,这个时候你该赶紧认错,不要为了自己那点东西死撑着。

但想了一夜他明白过来了,什么叫以皇帝满意的方式致仕?

就是要把体面留给皇上。

但是如果按照皇帝心意,那他不仅是丢官,那基本是身败名裂了。

这一夜他未能突破这个心障。

所以他的案桌之上放了一本辞呈。

“济之,将来有日,你代老夫将这封奏疏转交于圣上吧。”

王鏊面色一变,“阁老此话何意?事情尚有转机,可不能在此时走了极端啊!”

“陛下躲避臣子,毛纪被抓入狱,我堂堂皇明,有此等局势皆因我一人而起,我若死,便什么事都不会有了。”

“阁老!”

正说着,府里下人在门口禀报,“老爷,宫里来人了。”

两个老人家面色当即一变。

来人确是宫里的内侍,而且特意是挑选的晚上时分。

尤址没想到王鏊也在。

“公公!”王鏊像见到救命稻草一样,“公公深夜造访,可是带来了陛下的旨意?”

“陛下不知道咱家来找杨阁老。”

他们两人又都意外起来。

紧接着看到尤址袖口之中一晃,显现出一坛酒。

“虽然没有圣上的旨意,但咱家来都来了,而且还自备酒水,杨阁老你该不会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吧?”

按道理来说,他这种人本不屑于和宫里的太监有过多交集。

但值此关键时刻,尤址又是唯一一次造访,所以还是该见见。

“公公请。”杨一清这边说着,又吩咐下来,“去拿三个酒盅。”

“是。”

一张八仙桌,两盏小烛火,三个白发人。

门关上以后这里便只剩他们了。

尤址咕咚咕咚的倒上酒。

“杨阁老,这几日来京里大大小小弹劾你的官员,不在少数吧?”

杨一清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什么目的,总该不是为了帮他出主意来的吧,而且上来就是一句问话,似乎要堕他的名头,“当内阁首揆十年,不是今天被人弹劾,就是明天被人弹劾,这本是寻常。再说,这总归是皇上一句话。还是尤公公想说,本官已时日无多?”

在大臣看来,皇帝身边的太监的话意就是皇帝的话意。

这也是尤址一直以来的生存方式。

所以他这一句是反问尤址皇帝的意思,同是也是小小的顶他一句。

因为他断定尤址,不敢讲。

果然,

尤址立马笑了起来,“咱家一介内侍,如何说得了当朝的阁老?也怪咱家嘴笨,让杨阁老误会了。咱家的意思是,杨阁老得为今日这局面想想法子,不能总也这样僵下去。不说皇上,就是咱家看着也难受啊。”

王鏊道:“公公此话有理,本来老夫也是与阁老在商议此事。但现在皇上铁了心不见我等,这该如何是好?”

“皇上为何不见你们?并非皇上生气,而是因为皇上自己觉得自己做不了主,于是干脆便不做主。可你我都知道,大明的家还是要皇上来当。杨阁老又岂能真的便抛开陛下,独自拿主意?所以说,这桩事有个最好的解决办法,便是阁老顺了皇上的意思,以内阁的名义下一个天下清田令,再向皇上上一封请罪疏,想来再请皇上出山不难。”

不等杨一清摇头,王鏊便先讲了,“公公,事情不能这样办。”

尤址像是完全预料到一样,“那就只能请阁老离开京师,但不离开朝堂了。”

这句话现在是好理解了。

就像当初刘健、李东阳一样。

离开京师,便是丢掉阁老之位。

不离开朝堂,就是仍然保留一点位置。

前者是要扫除皇帝继续行事的障碍,后者则是要保有皇帝清名,就是即便你犯了错,但我考虑你立下的功劳不重处你,而且仍然认可你的能力和品德,继续对你委以重任。

“杨某老朽之身,能去往何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