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质上,朱厚照不是愿意发动战争的人,如果能用怀柔的政策实现民族大和解,那他是愿意的。
但自从土木堡之后,大明朝对鞑靼虽然也有小胜,但大体上还是败多胜少,且边疆地区也不断收缩,成化年间还能掌控河套、辽东,之后又迅速的回缩。
军政理论中有一个常识,弱者是没有资格站着获得和平的。
只有让鞑靼人回想起百年前大明的军威,那时候说出边境和平这样的话别人才能当个话。
且鞑靼小王子不是庸主,他正在全力统一蒙古,这个时候即便来求和,但狼子野心,肯定也是想先获得力量,一有机会甚至还想入主中原。
所以他没得选,而且历史上正德皇帝也是打了一个胜仗,不然边关形势更加严峻。
现在让他来,他会施行的更加彻底,要么就和平,要么就干死他们。不能够花钱花小钱,事情办不好,钱还浪费了。
所以这一百万,要舍得。
皇帝此话一出,内阁、军机处以及六部九卿都还算平静,若是聪明人就知道,这是早就已经定好了的。
奉天殿里一阵静默,
朱厚照继续说道:“一百万两看起来虽多,但今年宁夏镇要增购两万匹战马,每匹马需银二十两,仅这一项,就需耗银四十万!更为关键的是,朕听说,银子从朕这里出去,过上几手之后,真正用于复套的,能有一半就不错了。”
这话说得轻柔,但其实暗藏杀机,从上到下的大臣全都跪了下来。
“朕,可有说错?”
皇帝如此询问,其实就代表一种肯定。
其实所谓的行政成本通常就会包含这些,看着国家的钱很多,但实际上层层盘剥,最后真正用到关键之处的远没有那个数字。
杨一清出声,“所谓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朝廷赋税皆民脂民膏,陛下,西北三边自臣而下,若有贪墨银两者,但有发现,不论远近亲疏,臣决不轻饶!”
朱厚照对于吏治的腐败有一种愤怒,也有一种无奈。但并不代表他就会这样认了。因为越认、越严重。
“内阁,大朝会后行旨天下官员。此次大朝会,朝廷议的是事关江山、百姓的大事,所拨出的银两也关乎着朝廷的国策是否能够得以顺利施行。朕且不管平日里各地官员胥吏如何贪腐,但有敢动朝廷复套之银的,必不轻饶!”
“朕也知道,那么多银子出来,上下皆眼热,甚至勋贵也要盯上这笔银子。今天咱们君臣就把话在这里说清楚,无论是谁!都不许私下里向这笔银子伸手以满足自己的贪欲。司礼监一并如此,刘瑾,你要管好自己的人!”
皇帝说话分外严厉。
刘瑾心头一抖,跪下说:“奴婢谨遵陛下旨意。宫里的人,胆子也还没那么大。”
“但他们心贪!”朱厚照毫不留情面,“此事不管内臣还是外臣,朕一视同仁。杨爱卿,”
“臣在!”
“朕在西北是给银子、给人给马的,复套的重任也压在你的肩头。这一百万两银子朕直接交予你的手上,你要看好它。若是事败,你和朕说银两被挪用,朕是不认这个道理的。你听明白了没有?”
“请陛下放心,臣明白轻重。想来,大明朝上至皇亲贵胃、下至黎民百姓,都能知道陛下中兴天下之志,断不会有不孝之人来臣这里张口。”
朱厚照不相信这种流于口头上的保证。
“左副都御史何在?”
“回陛下,老臣在!”
这是个硬得像石头的老臣,这个世界上沽名钓誉的人多,但章懋之清廉还是真切的。
朱厚照有时候好奇,会找几个锦衣卫,吩咐他们去瞧瞧,老人家到底过得什么日子。
结果此人确实是个清官,毕竟在此番提拔之前就有用贡品招待客人的事件流传。对于这样的人,朱厚照有时候也头痛,杀,舍不得,不,杀可烦了。
比如他追着生皇子这件事,就是死也要上奏。
但有时候也会有妙用。
“弘治十七年,朕下令成立少府,你随户部前往浙江监督,收效甚佳。朕此次欲再委派你监督此番百万银两的去处是否合法,你可敢接?”
哗。
章懋老头儿把官袍撩得卡卡响,像精神高潮似的,“臣读圣贤之书,所为者,大明江山也!陛下重任托付,臣唯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