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廷和!」何述林气得直呼其名,胸膛连续起伏,「朝堂大事不是你逞口舌之利的地方!海禁是祖制,你诱利陛下违法祖宗法度,其心可诛!一旦倭患因此而起,你就是千古的罪人!」
朱厚照这时候开口,「朕是皇帝,紫禁城出去的圣旨皆是朕的意思,若有罪,是朕的罪,若有功也是朕之功。何御史,理可以辩,话可以说,但是不要恐吓。否则,就与骂街无异了。」
很多大臣敢怒不敢言,皇帝嘛,肯定是要偏袒杨廷和的,毕竟这是一力提拔的大臣。但海禁是朝廷上百年的国策,事关重大,绝不可以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改了。
「启奏陛下,微臣有话要说。」
朱厚照定睛一瞧,原来是都察院都御史张敷华。
「张总宪请讲。」
「微臣想请问陛下,重开市舶司,濒海之民,难道就有活路可寻吗?」
「此言何意?有无相易,邦国之常。元朝时市舶极盛,沿海百年无患!盖因海外所用货物,有资于我者,大明所产货物,有需于外者,相互沟通有无,则百姓赖有一业可活。这若不是活路,又是什么?」
「既如此,朝廷便是重商,而非抑商。重农抑商不仅为本朝之策,亦为历朝历代之国策。中原万里疆土,生民兆万,所食皆为农。务农者居十之八九,则衣食足而民无所困苦。若是市舶之后,百姓渐至厌农趋商,及至农夫日少,不务耕种,以机为田,以梭为牛,再有商人逐利,改农田而为木棉……到那时天下税粮日少,府城尽是旦暮庸作的游手浮食之民,地方岂不有土崩瓦解之势?」….
朱厚照眉头直跳,所谓‘旦暮庸作的游手浮食之民,,就是说不种地的都是游手好闲的!
皇帝缓缓站起了身,「张总宪。」
「臣在。」
「你说种地这么重要,你怎么,不去种地啊?」
张敷华脸色一白。
一旁的左副都御史章懋立马进言,「陛下!农为本,商为末!重本抑末关系江山社稷。陛下为一国之君,一言一行皆为内外观瞻。臣请陛下慎言,农本商末,绝不可乱!」
皇帝刚刚那句话出口,李东阳、谢迁这样的阁臣都听出来味道不对。
因为……有些动怒了。
甚至于有当年皇帝还是太子时的那种感觉,就是诡辩。
一句‘你怎么不去种地,,你怎么回答?
你说我不愿意去?那不行,说明你贪恋权位。
你说你愿意去,那好了,照这位的脾气,接下来肯定是说:那你去种地吧!
次数多了,李东阳也就有了经验。
皇帝的脾气必须顺毛捋,你和他呛起来,那今天必定非常难看。
「张总宪!东南沿海百姓有不少都是以机为田,以梭为牛,他们一样是大民的子
民。再者说,浙江十分有七分是山,福建更是有八分之山,朝堂诸公都说要百姓去种地,百姓哪里有土地可以耕种?陛下一代仁君,始终忧虑的皆是那些无地的农民。」
「朝堂争论,要解决问题。陛下爱民如子,心系浙、闽两地百姓。各位若有不同意见,总归是要说说如何让浙、闽无田的百姓活下去。如此,方可解君之忧!」
朱厚照听了之后,忍不住翻白眼,这话才像是人话。
「臣附议。」谢迁跟上,「务农者要十之有八九,可浙、闽两地却只有十之二三的土地,这才是最大的问题所在。」
「非也!若是朝廷开驰海禁,乡土贫民必定大量逃亡于海上,那么想必佃户都要不足了,光有货物,没有粮食,这才是真正的祸乱之源!」
朱厚照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定睛一瞧原来是刚刚一直在说话的御史何述林。
「啪!」
皇帝也不管是什么,拿了手边放着的一本奏疏就往那家伙的脸上砸去,「什么叫乡土贫民必定大量逃亡于海上?无地无粮,百姓不该逃吗?!是你,你逃不逃?!既不给百姓活路,又不让百姓逃亡,就是困住他们,要他们给你当便宜的佃户是吧?!」
「朕登极以来,战战兢兢,凡事皆以江山社稷、大明百姓为重,从不敢有一刻稍忘为君之重。以此乞求上苍怜悯、祖宗保佑,希望我大明能够年年风调雨顺。却不知是何处德政不修,有了你这么个寡廉鲜耻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