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置信的目光落在岁聿身上,尹辞蓦地后退一步,怎么会呢,眼前这个一身颓废之气的人怎么可能是他恣意傲然的舅舅。
在尹辞记忆中,岁聿总是很忙,一开始是忙着下河摸鱼捉虾,忙着和族学的一帮小孩打架,忙着抄书抄门规,忙着捉弄他同辈的孩童。
后来,岁聿又要忙着修炼,忙着练武,忙着照顾他那失去双亲的小外甥,忙着比试,忙着学习身为北唐少主应要做的事务。
再后来,岁聿开始忙着接委托,忙着在任务中积累经验,忙着解决家族中弟子外出遇险的问题,忙着替他的小外甥和挚友寻医寻药,忙着完成家族使命。
岁聿一直都很忙,尹辞每次见他,他身上都带着一股疲倦,可是忙碌的舅舅眼中是有光的,是积极向上的,是对未来充满憧憬的,是迎难而上永不放弃的,身上充满了阳光的。
眼前这个双目无神胡子拉碴不修边幅一身颓废气息的人,怎么可能是他的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舅舅。
可气息是骗不了人的,这个人就是北唐家那个百年来最出众的少主,那个最有希望成为玉门长老之首接班人的北唐岁聿。
“弟子北唐岁聿,自愿脱离玉门,自愿废除修为,自愿接受七十二断言针,弟子往后所行所为,因果报应皆与玉门无关,与北唐家无关。”
岁聿俯身叩首,曾经让尹辞无比心安的声音此刻沙哑到了极致,他如行尸走肉一般说出脱离玉门要经受的惩罚。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族老无不痛惜,很多人欲言又止,可最终也只能气得甩甩衣袖别过脸去,不忍再看。
他们不是没有劝过,早在接到通知时,他们便都赶来劝说了,可任他们说什么,岁聿的决心丝毫没有动摇。
小主,
“舅舅,你在瞎说什么呢,玩闹也要有个度,你跪在这里做什么,快起来,起来啊!!!”
尹辞不记得他是怎么走进三族祠的,他只记得他想将岁聿拉起来,想让岁聿别捉弄人了,想将岁聿带走,离开三族祠。
可是他好像瞬间没了力气,他怎么都拉不动岁聿,也阻止不了岁聿想说的话想做的事。
岁聿好像终于回魂了,他僵硬抬头,灰败无神的眸中倒映出尹辞着急的模样。
喉结滚动,他的话再也无法让尹辞心安、遵循。
他说:“身为尹家少主,怎可如此失仪,尹辞,你并非孩童,莫要胡闹。”
再无以往亲昵,有的只是令人心痛的疏离。
尹辞怔愣在原地,眼前的岁聿好生陌生,陌生到他都认不出来。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的舅舅到底经历了什么!!?
尹辞蹲下身,对上岁聿视线,强忍着眼眶的酸涩,他问:“舅舅,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尹辞,你长大了,莫要再耍小孩子脾气。”
岁聿冷漠出声,冰冷的眸子看向尹辞,他抬手拂开尹辞抓住他的手。
他那冰冷的眼神如刺骨寒风,刮得尹辞如鲠在喉,再难以出声。
可岁聿丝毫不在意自己说的话会伤到他宠着长大的少年,摆脱尹辞,他便朝着大长老再次叩首道:“弟子愿领罪罚,还请长老行刑。”
大长老并没有立即答应,尽显威严的眸子中染上了复杂之色。
大长老道:“……岁岁,能救萧家十一的定然还有其他办法,你又何必如此决绝?!”
萧家十一,便是萧云暮。
提到萧云暮,岁聿冰冷无神的眸子中终于有了点其他情绪,可他仍旧只重复着那一句“还请长老行刑”。
“岁岁……”大长老还想再说什么,可岁聿却没再给他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