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臂山庄,也是个怪地方,什么怪人都有。”
目送樊尘星离去,洛叶兀自唠叨一句,随后拿腔拿调唱起戏来:“我怎么觉得自己刚出得龙潭又入了虎穴呢?”
云渃问道:“这药,若是给玄灵吃,能有用吗?”
洛叶清了清嗓子:“问得好,志怪幽冥录有载:苍眚之血肉,蕴极阳之灵,故为玄眚所亟欲得也,以调其极阴之体。阴阳既济,则玄眚心神可安。我和师叔住在玄武洞的时候,那些黑眚夜夜都在洞外转悠,个个都想尝尝我师叔的肉味,要不是因为进来的都成了我师叔的吃食,所以才不敢进来。”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充满血丝的眼睛,又指了指旁边的子卿:“你看我的黑眼圈,昨晚就是因为大白在,那些黑眚闹腾了一夜,都没让我睡上个好觉。”
云渃闻言表情一亮:“那……”
洛叶看着将野猪腿骨咬得咯咯作响的子卿:“说到底,白眚黑眚与常人一样,血中一样是气蕴,跟你们说是灵蠹只不过是打个比方,好方便你们听懂,其实眚变后之所以会白日褪回人形,就是气虚之时,需得吃好多肉食来补充,故而我此前跟你们说过,吃的生肉生血越多,越发似眚的说法。”
听到这里云渃愈发着急:“那到底能不能……”
“不能。总之,变了种就回不去啦,由人变妖,不可逆反。”洛叶此话一出,云渃又露出失望的表情。
“说了大半天,都是废话,你往后可别去干说书那行,不然台下茶客不把你嘘死才怪。”
看着云渃表情又由晴转阴,洛叶嘴角一扬:“那个黑风,是不是你的相好?”
云渃连连摇摇头:“不,不是,其实他年纪长我两岁,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当年在这古井中遇险时,是他救我的。”
洛叶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点点头,又继续道:“哦,青梅竹马啊,难怪人形时看着只有十来岁的模样。若不是他,说不定当时被龙老头给变成黑眚的是你呢。”
云渃苦笑一声,眼前浮现的景象,是自己当年遇到太岁时退到常灵身后,不由自主地一推,眼睁睁看着他被吞噬的景象,而自己那只推走常灵的手五指细长,指夹尖利,表面满是白毛。
这是她多年来每每入夜就会萦绕不散的噩梦。
云渃看着自己的手,喃喃自语:“确实,心有恶念之人,饮玄浆必然化灵,说山庄不许饮玄浆,倒不如说即使允许我也不敢喝,因为其实我也是个恶人……”
洛叶不屑地嗤道:“呸,灵使啊,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喝玄浆只是会上瘾,但变成黑眚这玩意儿,是需要有其他药引来推波助澜的。腾龙宗跟官府作对也不代表他们是好人啊,怎么就说什么你都信呢?真是不到南墙不回头。”
见云渃没有答话,他呵呵一笑继续说道:“方才那个樊四娘也是……看她那扮相举止,沉迷于炼丹修真,嘴里三句话不离长生成仙,显然也着了腾龙宗的道。会不会……将我的行踪透露给腾龙宗啊?”
云渃摇摇头:“不可能,虽然此番腾龙宗要我们山庄将逃走的白眚捉回,但你的行踪只有本家知道,她若泄露你的行踪,便相当于山庄得罪了腾龙宗,对她有什么好处?何况我们山庄也有规矩,不可饮用玄浆,所以众人和腾龙宗也无甚关系,你大可放心。”
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当年她两个孩子相继早夭,此后再也没有怀上身孕,所以一直沉迷于寻仙问道,性格也大变,说话时是有些刻薄了。”
洛叶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罢了,你也没正常到哪里去。当初不也是两眼里只有白眚?唉,要是没有师叔帮衬,我看你和你那位姑姑,是决计不会同意将我带回来的。”
云渃为云洲理了理盖着的被子:“不错,我那时可不知道你小小年纪,到底是不是真的有本事救我弟弟,何况你这张嘴,说话虚虚实实,都得打个对折。”
“我哪里骗了你,灵溪大水那时,说好了放一个回马枪,可我在灵山上等了你一整日,差点被腾龙宗给抓着,你怎么未曾现身?”
“灵山啊,我确实是去了……”
灵山啊,始终是让云渃讨厌的地方,灵溪遭水淹没之后的第二日,正是立冬,站在乱坟岗里,满地红叶实在太多太刺眼,又会想起葬在破庙之后那座娘亲的坟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