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白眚的拖延,跪伏在地的子卿终于缓过劲来,先前浑身的疼痛已彻底消失,低头看去,双手指甲短短片刻间已成长得如同新月镰刀,而表面覆满了长长白毛的双臂不知何时已经变大变长了数倍,至于脸上也很明显有所变化了,长鼻尖嘴,两耳竖立,相貌与白眚几乎一般无二,而更让子卿吃惊的是,明明自己的神智无比清醒,可自己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蠢蠢欲动着,似乎要站起来。
“哦,看防御这模样,怕是要渡劫了。”
肖候对子卿变身白眚一点也不讶异,不慌不忙一抬手“哧”地一声,从腰间拔出护手双钩,踩中白眚背脊飞身而下,“走!”双钩就砍。
子卿身子本能要躲,却不料脚底才刚使出三分力,身体已经轻松腾到了半空之中,轻盈之极全然超出了自己的预料,反倒弄巧成拙,迎着过来的肖候就冲了上去。
二人凌空擦身而过,“刺啦”一声,子卿的身上就被拉开几道大口子,白色的血雾瞬间弥漫在空气中。
落地时,子卿已经跃到了肖候先前所站的高台之上,被双钩割开的伤口处,流出的白血宛如泉水喷涌,多的有点吓人。
子卿也没想到两道细长的伤口能流出那么多血,木然凝视之间才发现完全感觉不到一丝的疼痛,又抬头看见高台上的洛叶,正想说些什么,张嘴间听见自己发出“呵呵”一声冷笑。
“陆防御,你看看你自己,身强体壮,悍不畏死,已经不再是凡人的模样了,如今的你,谁人不忌惮三分?……”
肖候从高台旁边的台阶走上来,在子卿对面站定,凝视子卿道:“可是若不依从腾龙宗修炼之法,你马上就会走火入魔,成为一只癫狂的妖怪。”
子卿觉得有股莫名的怒气直冲头顶,他想怒斥肖候,发出的却只有一阵“呵呵”吼声。
肖候听懂了。
他笑着答道:“不错,腾龙宗是杀了不少人,可是你们这些皇家的逻卒又杀过多少人?杀人有好坏之分吗?”
子卿的面前蓦然弥漫满地鲜血,猩红夺目,让人一时睁不开眼,待得心跳缓和了,再次睁眼,高台已是宅院的景象,自己已然站在那个厅堂中央,身边的绑着的不是洛叶而是那个团练,至于自己手里的图穷匕见上还有血珠不断滴落到脚下的血池里,耳边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做我们这个差事的,哪个手里没有几条人命?一念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哪里分得清谁对谁错,别太往心里去了。”
是恐惧。
这个念头似乎影响了子卿对身体的控制,让子卿的动作快了三分。
微一纵身到了高台正当中,一看肖候的刺扎来,上右闪身、划步、躲过刺,右手竹竿“横风扫月”,照定肖候的头部就打,肖候褪头一闪,子卿右手反钩一抽他,“叭”的一声,肖候应声而倒。
子卿对着地上的肖候发出连连怒吼。
肖候笑着答道:“杀了我又如何?然后呢?你以为你还能自戕吗?你如今这副模样,除了腾龙宗,何处还能容你?”
子卿的面前蓦然降下滂沱大雨,珠帘暮卷,让人一时睁不开眼,待得雨势小了,再次睁眼,高台已是河边的景象,自己依然趴在那河岸边,身边站着的不是肖候而是义弟,至于自己爱惜的木剑则是被一群孩童丢进了湍急的河里,耳边一个孩童的声音响起:“别白日做梦了,谁会与你交好?你瞧你这副丑陋模样,还活在世间作甚?不如早日了断好些。”
是憎恶。
这一念袭来,子卿的身体动作快了五分。
附身倒在子卿面前的肖候忽然怒喝一声,猛地双手拍地再起,整个人跃在半空中,双掌迅疾攻向子卿胸前,子卿也跟着跃起,抬手对掌化解,但见肖候双掌被击退的同时,脚尖顺势勾起了两柄护手钩,临空抓住再次闪电般左右合围上来。然而却被子卿双脚踹在胸前,“啪”地一声又被踹出去三丈远。
听见子卿又在低吼,肖候笑道:“腾龙宗与寮夷是有牵连不错,但那不过是在利用寮夷,寮夷图谋神州之心不死,此举无非就是诱使寮夷上钩,好逼那偏安的朝廷不得不对寮夷用兵,到头来还不是为了神州。”
子卿的面前蓦然卷起滚滚狂沙,遮天蔽日,让人一时睁不开眼,待得风沙停了,再次睁眼,高台已是村口的景象,自己已然置身于那个路口,身边地上躺着的不是白眚而是娘亲,至于年幼的弟弟和襁褓中的妹妹则是一左一右,被竖立的长枪穿透了身躯,赫然分立于那个袭击村子的马匪两边。耳边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兴儿,娘亲不是叮嘱过你了么,弟弟妹妹怎么就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