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卿看着眼前人眼里的真诚,那些肺腑之言从耳里绕到心上。
一时间升起感动,可更多的是惊讶,或者疑惑。
经历北伐战争,救治军士不假,可是是别有目的。
山洞那次与敌袭算福祸相依吗?
即使算,那第二次生命呢?
难道就是因为,阻止了狄人的毒蘑菇吗?
在他看来,这点微不足道的相救,根本算不得什么,也经不起如此郑重道谢。
陆子卿不到而立之年,救过病患数不胜数,见证过无数生离死别,悲欢凄凄。
或许早已经麻木。
对于那些,曾经被自己救治过的人,不管记不记他的好,他都像是没有感觉了一样。
不像十一岁时初次看诊那般,治好一个病人,因为成就感,自己能高兴很久。
又或是因为,没能挽回那些逝去的生命,会感到失落,遗憾,自责,久久不能释怀。
就那么看着方才还喘气的人,在自己手中渐渐没了气息。
那种无力和愧疚,就像淬了毒的根,深深埋在心底,难受到无法呼吸。
还因为,有些人不会感恩而气愤……
不管是何种感觉,那些显而易见的情绪波动,都渐渐随着时间推移,见过太多生死而收敛沉淀。
转化成,只有希望与遗憾两种感触,没有别的。
最多在家属围着高兴,自己转身离去时,心底里会展开一抹轻松的笑。
而后,继续前往下一站。
遗憾亦是如此,只存留当时,过后,不知道还有多少那样的人和事等着他。
或许,等到多年以后,无意间遇到那些曾经还记得他的人,停留在当下,听他们感慨一下曾经。
陆子卿觉得,这就算是对于他一个医者而言,最大的宽慰。
而在萧彦这里,他觉得,自己救治太过于有目的,再加上自己一直受人家庇护。
今夜酒席,不光是陆子卿,就是在座的人都已经感受到了,这是特意为他而设的升迁宴。
他很吃惊。
惊于萧彦如此周到细致,惊于这人以“休假随便吃个饭”为由,其实就是为了恭贺自己。
更惊于这人身为军侯,当着几位权贵的面,如此郑重道谢。
陆子卿觉得太沉重,也因着自己的别有目的,而受之有愧。
没办法做到像接受别人的感谢那样,轻松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