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任道:“大师兄叫我们等他们走远了再动手,也是这个意思。”
罗头陀望着远处那个豁开一角的大坟包,沉默不语。
拓跋三娘催促道:“老五别偷懒!”
罗头陀说:“洒家至今有一事不明,罗刹鸟说他们根本没在那坟包附近设伏,况且就算是他们的人,射中目标的箭怎么能凭空出现在封闭的墓室内?小姑娘当时击落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此话一出,一时间无人接应,坟地上荒草茫茫,阴风啸叫,众人注视着那黝黑深邃的墓门洞穴出神,许久之后,许抱真徐徐道:“说不定,真是那种玩意儿……”
经年累月被卢氏家族死者和生者的怨念、贪婪、憎恨所滋养,从积尸之气中诞生出的怪物——罗刹鸟。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谜底再也不得而知。
片刻后,土坑终于填平,邱任往新鲜泥土上啐了口唾沫,恶意满满笑着说:“诸位入土为安,叶落归根!”
几人扔掉填埋工具,拍掉手上泥土,谁都不打招呼,静悄悄地四散离开了。聚是一盘沙,散是满天星,残阳院七人再次分道扬镳各奔东西,仅仅留下阴惨晦暗的江湖传说。
玉城再出一件诡秘奇事,高门望族卢氏一门先是自己动手拆房挖地,后来更全家离奇失踪,不知去往何方,连财产和随身衣物都没带。满门的家丁奴仆人心惶惶,将主人家的金银细软抢夺一空,连夜四散逃走。偌大一所宅院,一夜之间变成空荡荡的破败鬼宅。
而在路上奔波的宝珠,才刚刚听说江湖人士为她取的绰号——骑驴娘子。
那一刻起,宝珠才终于明白了卢颂之为何因为一个“胡椒卿”的外号恨她入骨。乱臣贼子向来不怕朝堂同僚攻讦,也不怕坊间庶民讥讽,唯一怕的是以奸佞之号青史留名。
知我罪我,其惟春秋,绰号便是江湖人的史书。
玉城之战本无意张扬,然而自己身为大唐公主,名驹满厩,结驷列骑,如今穷途落魄,不仅以劣乘为坐骑,名号竟然也跟丑驴绑定在一起,嘴一撇,便委屈地哭了出来。
三个男人赶紧围过来哄她,韦训说:“你自己起一个满意的喜欢的名号,以后我们就这么叫你。”
十三郎说:“以后谁叫你骑驴娘子,我和大师兄就打他!打到改口为止。”
杨行简虽不知缘由,但依然引经据典、斟字酌句,起了几十个文辞优美雍容华贵的绰号供她挑选。
然而宝珠心知肚明,残阳七绝没有变成六绝,断了腿的疾风太保,破了相的绮罗郎君,换了衣服的青衫客,谁都没有改名。一传十,十传百,百传万万千,这个与丑驴绑定的难听绰号,今后将一路伴随她行走江湖,再也改不成了。
一想到这里,宝珠不禁悲从中来,骑在驴上嚎啕大哭。
与之同时,玉城庞郎迎娶真假新娘的传奇故事传扬开来,几个儿童扮做婚礼上的角色奔跑嬉戏,欢快地唱着流行的童谣:“雁行叁,美人归,素颜乘舆夺春晖!”
《罗刹变》之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