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怀仁这番话说的极轻,嗓音低到只有他们二人能够听清,虽然仍是温声软语的哄劝,却也让秦云霜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
她知道这已经是江怀仁的底线了。
秦云霜手里的劲儿一松,终是颓然地跌坐在地,抬头看着江怀仁虚伪的面孔只觉得可笑,他何尝不是个自私自利的凉薄之人,他还想继续做官,不想得罪白絮留下的这三个孩子,因而便毫不犹豫地将她舍弃了,让她成了弃子。
可她做的这一切事,背后若没有江怀仁的默许和支持,没有他常年以往的纵容,她又怎会一步一步,越来越大胆?
但事到临头,这些话却不能说,这罪责也只能尽数算在她的身上。
如此来看,江晚茵没有要她性命,确实已是退让的结果,秦云霜是聪明人,知道现如今只能暂且顺服,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纵然心中再不甘,也只能咬牙忍下,先去了庄子上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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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终于在此时告了一段落,江巡风将宗族中各位叔父送到门口,却发现那几人比起来时,对他还要更客气了几分,一点长辈的架子都不端了,回礼时恨不得将腰躬用地面上去。
“叔父不必多礼,今日因着我们家中的事,有劳了。”江巡风虚扶起几人,客套了几句道。
几人连连摇头称不妨事,又跟着寒暄了好几句,才各自上了马车,有一位叔父的车马还未过来,便站在他身边等,空闲中不由得感慨道,“往后咱们江家的兴盛就要系挂在你们几个小辈身上了。”
江巡风淡淡道,“叔父过奖了。”
那人哈哈一笑,摸了一把胡须,“若靠着你们两个男儿,江家的荣光再续个几十年倒也不成问题,但若想更进一步,便只能靠着你的妹妹了。”
江巡风一愣,正欲说些什么,却见车马已经缓缓驶来,那位叔父略一颔首,“有空也多劝劝你父亲,好歹年轻时也是中过举的举人,怎得年纪越大,脑子越发不清醒了?为了一个妾室,恨不得与自己嫡出的儿女结仇,实在要不得。”
江巡风闻言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应了声“是”作罢。
待回到仪辉堂,里头的人已经全然散去,他自觉还有话想跟江晚茵说说,便又换了方向,寻到了梨棠院里。
江晚茵今日算是大获全胜,虽然中间数次差点被秦云霜将话题带偏了方向,但好在她心思清明坚定,并没有为其所惑。
不过她这会儿也并没有几分欢喜之情,正斜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饮着一杯温茶,她似乎并没注意到来人,只神色冷淡地望着窗外枝头上一朵半残的花朵,让人看不清眼底的思绪。
江巡风骤然间觉得这个妹妹竟有几分陌生,从前的江晚茵骄纵易怒,张扬跋扈,却是个一眼便能叫人看穿的性子,也不知从何时起,竟变得如此步步为营,心思深沉了。
又或者说,是谁逼得她不得不变成了如今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