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怀仁说的中气十足,可在江晚茵静默的目光下,渐渐也有几分局蹐不安。
见她始终没有开口说话,语气中带上几分尴尬的笑意,似乎想要缓解一下僵持的气氛,“其实这么些年,咱们侯府的大小事物都是云霜在打理,抬不抬房,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名分上变一变罢了,与往常的日子无异,咱们……”
他话音未落,江晚茵却侧头看向一旁静立的小厮,淡声道,“这茶吃着已经没味儿了,去给我换一盏新的来。”
江怀仁骤然被打断,心中有几分不悦,可暂且也还压制的住,又想重新将这话再提起来,“算起来,秦姨娘入府已经……”
江晚茵扫了他一眼,勾了勾唇角,伸手将他正端在手中的茶盏拿了过来,“父亲的茶想必也没味儿了,一并换了去吧。”
嘴里淡的没点味儿了,想出这么个馊主意。
江怀仁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了自己当着宠妾、仆从的面被这样落面子,皱起眉来厉声道,“江晚茵,太子宠你,你在外嚣张得意便罢了,可在这个家里,还轮不到你来堵我的嘴。”
江晚茵垂眸看着白瓷茶盏中已经冷下来的茶水,眼中闪过微不可查的讥讽。
她正欲开口,却听见红木圆桌对面忽的传来一声轻细婉转的啜泣声,她顺着声音抬眸一看,却见秦云霜杏眼桃腮,眉目含着春水,竟又是哽咽上了。
江怀仁和江晚茵正针锋相对,气头上,自然也没人有心情这时候去问她哭什么,为何哭?
眼看着戏要唱不下去,还是江楹兰更懂她小娘,忙不迭的取了帕子上去给她拭泪,问道,“好端端的,小娘怎得哭起来了。”
秦云霜脸色苍白,幽幽叹了口气,哽咽道,“再过一月,便是我母亲的冥诞了,那时我家落魄,母亲去世时,连个像样的棺椁牌位都没有,便草草葬了。”
她眼含泪意瞧了一眼江怀仁,复又垂下眸去,“这么些年了,我总想着能出些钱银,再给母亲立个像样的衣冠冢,再将牌位供奉起来,也好让她在地下享些香火。”
“可我是个妾室,却也连这些小事儿都为她做不得,”秦云霜拿了帕子擦过眼角的泪水,抬眼看着江晚茵,哀声道,“大姑娘,我这一辈子跟着你父亲不求名分的,今日斗胆求你一回,也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让我能为母亲尽一份孝心,积些阴德。”
她说着,竟盈盈起身,对着江晚茵跪了下去,口中恳切道,“我不是为了什么管家之权,若大姑娘能应了我这回,中馈之事,我一应交还给大姑娘,绝不再插手。”
江晚茵冷眼看着她做戏,心里只觉得好笑,这样的话儿也就江怀仁听了会满心的心疼愧疚,一点也往深处想不了。
历来执掌家中中馈之事的,都是女眷,她如今既然敢说出这样的话,自然都是谋划好了的。
将中馈之事交给自己又如何,账目这样多,她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完。
况且过不了多少时日她便要嫁到东宫,到时候还不是要将管家的事儿还回来?
老太太身子骨不好,自然不会再操心这些事儿,那阖府的女眷,可不就只剩下她的女儿江楹兰?
届时江楹兰执掌中馈,和她秦云霜执掌中馈,又有什么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