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三年了,被骂了无数次老不死的朱爷爷还健在。
他半靠在床上,乐呵呵和头顶蚊帐上的蚊子你来我往聊天,手抖得随时都像在和人说拜拜。
这座小院,只写了朱老太太一人的名字,是早些年朱爷爷主动过户给她的,感谢她生了五个儿女,是朱家的大功臣。
所以,拆迁办的主任只用和朱老太太一人商议,只要她点头同意并签字,月底,几百万的拆迁款就能划到她账户上。
朱小军住得近,头一个来见证历史时刻。
他的姐妹们各自还要上班,请不出假,只能下班以后再来。
四个人站在各自的工位上,心里都跟猫挠似的,七上八下。
她们深受母亲的言传身教——女人可以没有爱情,但一定要有缴纳五险一金的稳定工作,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老了有定时定量的养老金,如此,才能活得有尊严。
朱小军听到几百万,嘴角已经快要咧到耳后根了。
陪同拆迁办主任过来的人,在不开灯的屋里坐板凳有点憋屈,干脆都走到院子里四处转转,顺便用脚丈量尺寸。
【诶,我刚刚好像踩到一只知了?!】
【这才到六月,哪有什么知了!!!】
二人蹲下,扒拉草地,还真看到半截疑似蝉的虫子。
【这……也忒小了吧,不像!】
附近悄悄冒头准备上树的知了兄弟们齐齐缩脖子,还是再等等吧,第一个出头的大兄弟已经被踩成屎了……
朱老太太仔仔细细地把拆迁办主任手写的修订版合同看过一遍,点头。
【行,隔壁几家的合同我也看过,你没搞鬼,就按这个来,等打印好了我再签字!】
主任脸上热情的笑容一僵,难怪村委主任提醒他——【跟朱家老太太打交道的时候,一定要老老实实地,不然,她不会给你留一点脸。】
主任努力保持微笑。
朱小军知道拆迁的事十拿九稳,并不干涉老妈的决定,反正,他一家三口的户口页,都在老妈的本子上。
不管怎么分,他都有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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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大姐拉着朱老太太的手唠唠叨叨,叙说自己的不容易。
窗外月色正浓。
朱爷爷睡不着,眼神无焦距地盯着半空,如果有人在旁边,大概会被吓得没法儿睡。
幸好他也没吵闹,肚子是饱的,澡洗了,尿不湿换了,隔尿垫也垫了,水也喝了。
只是床底下的蚊香有点儿熏人,不过比起朱爷爷年轻时抽的那些烟,也不算个什么。
确诊阿尔兹海默症后,最大的一个好处就是他忘记自己会抽烟这回事,看到朱小军在他跟前抽烟,他也会横眉冷对劈手把烟扔地上踩灭,一如年轻时朱老太太对他做的那样。
菜地里虫鸣蛙叫,好不热闹。
蛙是前几天大雨从小沟渠里蹦出来的,个头还太小,战斗力十分弱鸡,连毛虫都不屑鸟它。
柚子树下的泥土又有虫子冒了头,大家即将迎来最后一次蜕皮,背上刺挠,实在实在憋不住了。
三十几只个头大的雄知了噌噌顺着树根爬上去,密密麻麻地。
我混在中间,不过分冒头,也不垫底,苟得很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