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今天这样的表情，周玉和还从来没有在他面前露出过，以前周玉和多少还是顾及着点同学情份的。

但今天……

“老张啊！咱们同学多少年了？”

周玉和终于收了冷眼，面色略有缓和，苍老却依然带着几分磁性的声音传入张主编耳中，张主编没能分辨出周玉和问这句话的用意，只有干巴巴地答道：“快四十年了……”

“快四十年了……”

周玉和有些感慨，当初两人都还年少，如今却都进入暮年，在此时的周玉和眼中，张主编是渺小的。

近四十年过去，他周玉和一步步攀登，人世间能享受的，全都经历过了，可是张主编，这个昔日成绩比他好很多的老同学，却像一头拉磨的驴，一辈子就围着那个石磨打转了，也不见真正休息过，几十年如一日，始终不敢跳出那个磨房，去见识外面的世界。

“后勤部还有一个位子，老张啊！等下，你就收拾一下，去后勤部报到吧！那里的老魏你也熟悉，他会让你安度晚年的！”

周玉和这番话一出，张主编脸色就变了，他终于知道刚才周玉和问的第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了，看来如果不是还念一点旧情，恐怕连那个后勤的位子都不会给他了。

张主编脸皮一下子垮了下来，整个人的精气神一泄，顿时就如老了好几岁。

不过，他并不甘心，他给周玉和做了一辈子主编，临到老了，居然是这种下场，当下，他强提一口气，大声辩解道：“周玉和！周社长！我承认没签那本书，我是有欠考虑，但那只是一个失误而已！哪个人做事不出错？就因为一次失误，你就把我贬到后勤部去？几十年了，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就因为一次失误……”

没等张主编把话全部说完，周玉和的脸色又冷了一下，突然一拍桌子，震住张主编之后，他才怒然起身，愤怒的双目瞪视着张主编道：“一次失误？就一次失误吗？你还好意思跟我提什么苦劳？这些年你给我做事，我有亏待过你吗？你真以为我不知道？这几年被你拒签，改签到别家后，却反而畅销的好书有多少，需要我让周秘书一本一本念给你听吗？”

一番怒喝，周玉和也有些气喘，他终究也老了，不管气势有多足，气力上还是骗不了人。

但张主编显然还不服气。依然挺直腰板辩道：“那又怎么样？谁没有看走眼的时候？这几年我们出版社的业绩超过b出版社，你都没有看到吗？”

“哈哈！”

周玉和被张主编气乐了，怒气又升了上来，冷下脸反问：“你真的以为我们业绩超过b出版社是你的功劳？”

张主编哑然。

c出版社前几年是比不上b出版社的，这两年业绩之所以反超b出版社，一是b出版社自己不争气，二是旁边那个笑里藏刀的女人周秘书。跟周玉和请示后，挥舞着支票，高价挖来七八个实体书方面的名家，这才把c出版社的业绩抬高上去。

这一点，在场的三人都心知肚明，刚才张主编也只是口不择言。说出来就后悔了，果然被周玉和抓住话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