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宝沉然着脸,道是。
那声掷地清脆衬得沈南伊嘟囔的一声‘省得’愈发的现眼子。
殷老太太听着,方渐消的怒意又勃然了起来,拍案直喝,“伊姐儿!我不是想让你省得!我是想要你有个警醒,庙堂尚有三尺剑悬,你心中若是没杆秤权衡,你日后又得犯!上次让你抄家规,你扭头就在那萧指挥使掉了脸子,不便是最好的证明?”
昔日丑事重提,愈发让沈南伊难堪,更何况在沈南宝她们面前,一张脸红到了耳根子,低着头直顾用锦帕抹泪,“祖母,我省得了,我就是......气不过,见不惯五妹妹,她害死了......”
殷老太太有些不忍,却还是皱着眉头打断她,“这么久的事了,你还提,我晓得你心里头不舒服,但怎么说,这也不是宝姐儿的过错,你怎么硬要算在她的头上?”
沈南伊想说父债子偿,天经地义,但她明白这话撂出来,没得好果子吃,便默然了下来,只低声泣。
殷老太太见状,叹了一声,她明白她心底儿的那些苦恨,也就是明白,所以那么多次都遂了她,只是这般一径遂她,只是这般惯纵惯纵,惯纵得她有天没日,说起话来也听得人魂飞魄散,长此以往,怎能得那善终。
殷老太太垂眸深思。
沈南宛却脉脉道:“祖母,大姐姐是嫡出,身份不啻蚩蚩者民,言行举止自然饮犊上流,略略弁髦法纪了些,不过总归来说并无伤大雅,只消一句性情率直,谁敢同沈府辩驳?”
这话是了。
伊姐儿又非做出那些污遭、有亏德行之事,只是偶尔嘴上没个把门罢了。
让彭氏日日督促便行了。
何须在宝姐儿跟前掉她的脸子,落宝姐儿一个心快。
想着,殷老太太颔首道:“我也是替你心急,毕竟与你同岁数的那些娘子都尽说与了,你还没说与……”
沈南伊也看得出殷老太太给她台阶,便借坡下驴,当即濡着泪,抽噎跪下,“祖母,我晓得您的一番苦心,怨怪我自个儿,心头没个掂量,才惹出这般多的笑话,叫祖母担忧了。”
“好好的,作什么跪,倒是衬得我严苛了!”
殷老太太蹙紧眉头,立马来扶沈南伊。
沈南伊就势扑在殷老太太怀里恸哭,一来二去,云云数语半盏茶的光景,二人才擦眼抹泪的放开彼此,各自回了座位。
沈南宛许是见惯了这等场景,捧着茶默默饮就,然后看向沈南宝,笑道:“大姐姐自小养在祖母膝下,感情自然深厚了些。”
没头没脑的一句,却意味深长,惹得殷老太太侧目,盯着沈南宝那张风光霁月的脸庞,蓦地清了清嗓子,“方才听宛姐儿那话,倒提醒我了,宝姐儿你昨个儿怎突然的要出府,上次不是才道,有什么短了的尽可与我,与主母说?”
沈南宝放下茶盏,微微笑道:“按理说是该同管事处讨要,不过,我怕要这物什会遭姐姐和大人们的笑话,便求了三哥哥带我出府,悄悄买办。”
“买的是什么稀奇玩意,能让我们啼笑皆非的。”
沈南宝抿着唇,有些羞赧的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儿,“我日常无事,在屋中闲得无聊,便想做些鹞子,革秋解解乏。不过这些惯不是大家作派,唯恐说了叫人看笑话。”
沈南宛掩唇噗嗤一笑,“这有什么好笑话的?我们平日无事也会做一做这些,不然你以为我们平日做什么?吟诗作赋?”
沈南宝抿起唇,笑得有些讪讪,“我从前在外,瞧着那些娘子出游,各个云鬓香风,步步生莲,举止皆是有度,便觉得她们林下风致、兰心蕙性,在府内也是做那等雅人韵士的事情。”
她忽而抬起头,冲沈南宛露了个明媚的笑,“如今听二姐姐这话,方才晓得她们和光同尘,既能清雅绝尘,亦能同我一般无二,到底是我没见识了。”
殷老太太嘴角噙起冷笑,“晓得目光短浅,平日就该慎言慎行,免得落人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