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宝脚步顿了顿,隔着一道纱,声音却没有半点含糊,“三哥哥肯带我出去已是万分感谢了,我怎么好意思再让他自掏腰包?你素日和我相处,怎学着她们那样,混淆情分和本分,理所当然的得寸进尺!”
她们指的是谁,显然而易见。
风月有些讪讪的,“小的晓得了。”
她的神情揣着落寞又夹缠零星的怨恼,显然是没服气。
沈南宝看着,深然一叹,“你细想想,我同三哥哥虽说有一层血缘的关系,但不过是照面的情分,他大可以学着祖母他们那样,端着身份对我耳提面命,何必管我这些俱细?如今他愿意待我好,我为何要把对祖母他们的不忿发泄在他的身上,岂不是因着那些坏人,惩罚了好人?”
光影从树翕间穿过,细细洒在风月那张圆圆的脸盘子上,声音恍惚也因此隐约了起来。
“姐儿,您上次还说呢,说二姑娘不好,说有些人不过是披了一层慈悲的面皮罢了,他和二姑娘一母同胞的。所谓龙生龙,凤生凤,姐儿您就这般愿意相信三公子好?”
沈南宝额头‘突突’的疼,她怎么前世没觉着这个小妮子古板犟得厉害?这是和谁学的一杆子打翻一船人的德行?
她有些恼地笃了脚,“越说越离谱了!你同我自小相处,怎么就好赖不分?算了,我看你 一时半会儿也拗不过来,你便别和我出去了,省得既碍我的眼,又堵我心,反正等会儿祖母应是要把下人拨过来了,你正好去引她们!”
风月当即打了激灵。
她从前在赵府,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日日都可出去看看那街南桑家瓦子的莲花棚、牡丹棚什么的。
而今来了沈府,每日低头见的是那荒烟蔓草,抬头见的是那四角方天,风月都觉得自己快待霉烂了!
她连忙好声好气,“姐儿,小的晓得错了,小的也是怕,您瞅瞅前阵子那些的事儿,弄得小的镇日提心吊胆的,哪里还敢希冀着这一锅乱炖似的沈府出个好菜!”
瞧着沈南宝半分不为所动,风月声气更软了,“好姐儿,您快收回成命罢,不然小的还没被大姑娘吆五喝六的腌臜死,便被这深井还带盖儿的沈府闷死了!”
这通话说得,叫沈南宝方才的气一股脑地化作了笑,耷眉不成,勾唇不成,一张脸便纠结得厉害。
好在戴了幕篱,沈文倬过来时并未看到她哭笑不得的样子,只瞧见她昂首站在日影错落的树下,清丽绰约的身姿,像极了佛前莲花,宝相庄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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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头窒了下,回过神来,有些慌慌的,带着语调也颤了起来,“我方打点好了,马车是我素日上学用的那辆,五妹妹……应当不嫌弃罢?我方才告了母亲……”
说到后面打起了啰啰,也不晓得自己到底想说什么,便站在那里,穿着极为考究的并蒂莲缠枝斓袍,使劲地搔首,温润的眼角眉梢都是窘迫。
沈南宝知道他一向在学府,平日打交道的女子,莫不是家中几位,而她算是个异类,长得这般大了,突然插进府中,和他有着血脉,却同外头那只打个照面的女子一样陌生,也难怪沈文倬手足无措。
所以,她很贴心地笑笑,“我都可以,我从前在赵家的时候,出门都没坐过马车,今日借三哥哥的荣光,可以坐一坐了。”
她说得欢愉,话里透露出的向往却让沈文倬听了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