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和李元吉简直咬碎了牙,这该死的突厥人,怎么每每在关键时刻都出现。
大唐和突厥间,尤其是上层,实际上没有多大仇恨,甚至和某些高层,关系还不错。
但私人关系当然不能代表国家间关系,突厥该打草谷打草谷,大唐该反击反击。
但私人关系的好处在于,在突厥和大唐间,实际上存在着一种颇为脆弱的互信。
两个互相不信任的国家,会时时刻刻用刀枪对准对方,不存在和谈的可能性,唯一的结果就是一方倒下。
而大唐和突厥间,只要能维持力量的均衡,就可以和谈。
随着群臣步入殿中,各自坐定,洛景成、洛玄镜身为六部尚书,自然参与了这一场会议。
洛玄夜和李秀宁结伴坐在李世民下首的位置。
就在众人都认为这是一场商议该要如何出兵的军事会议时,李渊直接抛出了一个相当炸裂的议题,那就是迁都。
“从武德元年起,长安因为距离突厥太近,突厥骑兵长驱直入就可以到达长安城下,导致我朝每每受到突厥威胁,朕以为长安不适宜作为帝都,应该往南迁都,在关中一线构建防御线,以阻挡突厥的入侵。”
李渊刚刚提出这个提议,李元吉就直接叫好道:“父皇英明,国家帝都却一直位于不安之中,天下惶然,万民还如何能安心各做其事,迁都势在必行。”
太子虽然没说话,但从表情就能够看得出,他也是赞同迁都的,等到迁了都,倒要看看秦王还怎么用突厥来挟持绑架朝廷。
大殿上一片寂静,群臣伱看看我,我看看你,封德彝、萧瑀、裴寂这些李渊旧臣都不说话。
政治走到现在这个地步,没人愿意去触李渊的霉头。
李秀宁想要说话,却被洛玄夜按住,低声说道:“有秦王在,不用担心,让他去说。”
洛景成和洛玄镜望着殿中这一幕,互相对视一眼,各自微微点头又摇头,又望向洛玄夜,见到洛玄夜微微摇头,二人便眼观鼻,耳观心,当作没听到。
李世民上前朗声道:“陛下,自古以来皆诸夏重,以临四方,素王之下,不意有二天子,颉利可汗,以苍天受命而称之,如今陛下登极天子,岂能容忍呢?
迁都劳民,戎狄逼迫便丢弃城池,放弃子民,古来未曾有耻辱到这般的天子和皇族。
暴隋尚且降服冬突厥,何以我大唐,承天受命却不能呢?
臣窃以为陛下之惶然,不妥,请陛下给臣以精兵,臣愿意率领大唐儿郎,退却突厥!”
李世民的话在殿中回荡,掷地有声,等到李世民一说完,洛玄夜立刻起身抱拳说道:“陛下,秦王所言极是,这世上哪里有中原王朝被戎狄所逼迫迁都的呢?
只有行将朽木,将要失去的天命的时候才会如此,如今我大唐正如煌煌大日,这个时候失去长安,将素王归墟之地让于戎狄,真可谓是,史书上洗刷不掉的耻辱。”
洛玄镜站起身,她穿着贵族女子的服饰,华贵至极,大唐女子的仕女服也开放,露出纤美的锁骨,白得耀眼,殿中的女子不多,她毋庸置疑是最美的那一个。
“陛下,这世上从未有不曾临阵便退却的天子,臣率江南群臣归顺大唐,是因为二京有王气,大唐据二京,当有天下,如今难道却要将西京沦落胡尘吗?
臣以为不妥,请陛下三思!”
李渊真的想要迁都吗?
未必。
他和李建成还是不一样的,迁都对李渊没什么好处,而且突厥人眼见就要兵临城下,现在迁都也晚了,真的只能劳民伤财。
但在和突厥人大战之外,另外寻找到一条道路,那必然是有可能的。
现在的唐朝,是真的不想打仗。
过去那些年的战争,让天下的水利措施都有了明显的破坏,人口也减少了许多,现在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
这个时候和突厥开战,百害而无一利,打赢了也得不到什么,打输了那就有灭亡的危机。
……
诏:以天策上将、秦王李世民为行军大元帅,楚王李元吉为行军副元帅,合十二路行军总管,并讨突厥。
……
身为十二卫大将军的李世民,终于再次见到了大唐士卒。
这些跟随着他一路夺取了天下的士兵,状况很差。
让他很是忧虑,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大唐士卒。
连年的战争,让士卒们的厌战情绪达到了顶峰,这是谁都无法解决的问题,当年姬昭东征也遇到了士卒厌战。
毕竟常年不能回家,一直精神紧绷的杀戮,谁都无法忍受这种压力。
人不是铁,不是机器,不是输入指令就会永远工作下去。
即便是有战利品和功勋赏赐,也挡不住这种厌战情绪。
更雪上加霜的是,伴随着天下一统,军队的作用逐渐减少,军队待遇是一定会下降的,这就更加让士卒们的战力和意志下降。
这是无法解决的问题,因为钱不能都供给军队,国内的赈灾、修建水利等安定天下的问题,同样极其重要。
但这样的军队真的能抵御突厥人吗?
李世民有些担心。
他所面临的挑战还不仅仅是这些。
洛玄夜更是直接说道:“秦王,楚王不能信任,尤其是不能将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他一定会故意搞砸的。”
李世民叹息着点点头,他又如何会不知道呢?
李元吉根本就没有一丁点和他合作的心思,李元吉只想看他的笑话,看他这个大唐第一战神的失败,然后挫伤他的威望。
大军还没有出征,行军大元帅和行军副元帅之间的矛盾就已经这么大,谁能不为前景而担忧呢?
李渊亲自给李世民践行,在过去的每一场统一天下的战争中,李世民总是意气风发的喝下践行酒,然后带着大唐的军队,雄赳赳气昂昂的出发,最后赢取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
但现在他却见不到。
他只见到翩然的落叶在秋风中起舞,他只见到片片金黄堆积成软绵的叶堆,微风拂过,发出沙沙的声响,这幅深秋的画卷,恰好应和了他此刻的心情,萧瑟秋风,凄凉至极。
他回身望向长安,思绪缥缈间,但见他父皇身后的朱楼飞檐,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朱雀大街上车水马龙,行人如织,坊市中商贾云集,那里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他现在身处在黑暗中,他的脚下是一座独木桥,四面都是黑暗,只有最前方有一点点的亮光,隐隐约约给他照开了前路。
从王世充和窦建德被他击败之后,李世民太久没有畅快的笑过了。
李世民只能不住念着一句话,“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
离开长安,去见见那位突厥的可汗,让他退兵!
……
李世民离开后,洛玄夜就返回了长安,是的,这一次前往征讨突厥,并没有洛玄夜,这出乎了许多人的预料,传言说是李渊对洛玄夜另有重用。
洛玄镜来到平阳公主府,兄妹二人在叙旧时,洛玄镜问起有关于太子和秦王之事,说道:“五哥,我和夫君想要和秦王结亲,不知道五哥是否可以为之说和。”
正常来说,洛玄镜想要和李世民结亲的话,那肯定是没问题的,尤其是在李世民现在比较艰难的时候,洛玄镜和洛景成这种实力外援,正是他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