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某种情况下,的确是没错,这就是缓兵之计,等有机会,曹承嗣肯定要将曹律抓回长安生吞活剥的。
曹承嗣见到所有人都在沉思,没有什么人反对,于是又说道:“本公还有一个想法,现在就讲于诸位听,本公认为先帝于我大魏有大功德,应当给先帝上庙号,以向后世夸耀。”
庙号!
在曹承嗣说出这句话后,整座宫殿都安静了下来,几乎是落针可闻,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望着曹承嗣,他们无法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庙号?
给先帝曹髦上庙号,他配吗?
但曹承嗣神情肃穆,完全没有半分开玩笑的心思,那些心思活泛的人立刻就猜到,这还是在向曹髦的那些旧部示好,这是要彻底的盖棺定论,但用庙号来盖棺定论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当即就有人高声问道:“左将军,庙号制度事关重大,先帝的确是有大功,但上庙号是不是有些不妥?
在汉朝时,只有汉太祖、汉仁宗、汉太宗、汉高宗、汉中宗、汉世祖这六个庙号,除了汉仁宗之外,另外五人都是能够竞争古之圣王的君王。
我大魏,是不是……”
他说话还是比较委婉的,没有直接说曹髦不配,况且就连曹操都没有庙号,曹髦怎么可能得到庙号这是众人普遍的心理。
曹承嗣内心中一阵嘲讽,这些人脑子完全转不过来,什么传统,那有什么用,只有利用这些规则的人才能够得到更多。
他肃然道:“诸位,汉朝的君王的确是有大功德,但我魏国的君王并不比汉朝差,诸位不可厚彼薄此,如今之世,谁能比先帝更有资格取得庙号呢?”
这问题问的就让人很难回答,难道他们还真的能找到一个外国的君王去说,比曹髦更强吗?
曹承嗣环视一周后说道:“看来诸位同僚都是认可本公之言的,本公就知道,先帝乃是天纵之姿,得到一个庙号,岂不是轻而易举。”
曹承嗣实在是过于离谱,有些要脸的士人受不了了,直接出列大声问道:“左将军,下臣有一言想要问,就连武皇帝和文皇帝以及明皇帝都没有庙号,难道您认为先帝得到庙号是合适的吗?
武皇帝开创魏国都没有得到庙号,后世子孙又有什么资格能够得到庙号呢?”
殿中大部分人都不由自主的点点头,是啊,说的对啊,就连打下现在魏国基业的武皇帝都没有庙号,文皇帝也没有庙号,曹髦有什么资格,就连天下都没有一统,上庙号实在是丢人。
曹承嗣却不这么觉得,曹髦会不会被笑,他不在意,但这能表现出自己对曹髦的忠诚,这就足够了,这么好的东西他都给曹髦上了,谁还能说自己对曹髦不忠心。
如果不是谥号这东西给姬昭看,曹承嗣还有一点点敬畏之心,当然也是因为魏国其他人也有敬畏之心,不让曹承嗣乱搞,曹承嗣一定给曹髦选一个上好的谥号。
听到士人的问话,曹承嗣仿佛恍然大悟的说道:“这是本公的疏忽啊,只想到了给刚刚崩逝的先帝上庙号,却忘记了列祖列宗也是可以追封的,本公认为应当给武皇帝上太祖庙号,给文皇帝上太宗庙号,给明皇帝上高宗庙号,有了这些庙号,想必列祖列宗在九天之上也能够显耀起来,这是作为子孙的一些孝心。”
静!
殿中又是一片寂静,曹承嗣是故意的,谁都能看的出来,他又不是个傻子,怎么可能听不出来这话中的意思,他早就准备着给曹操他们都一起发庙号,他就是故意等一个人提出来。
刚才说话的士人只觉摇摇欲坠,他脸涨得通红,几乎就要被曹承嗣气的晕倒在地,以前没发现曹承嗣是个这么无耻的人,现在才发觉他的本性,但已经有些晚了,而且说一千道一万,曹承嗣这真的算是孝心,无论如何给先祖加死后哀荣也不能算是不妥之事。
眼见这么下去就真的要让曹承嗣做成了,又有人出列说道:“左将军,庙号所启用的商朝和汉朝,对庙号的授予都非常重视,如果我朝这么轻易的授予,难道不会成为天下的笑柄吗?
而且左将军就不担心洛神的怪罪吗?”
曹承嗣闻言随意的摆摆手,而后感慨的说道:“在为先帝选择谥号时,本公就觉得谥号选择太过于差,先帝是能够配得上一个更好的谥号的,但是谥号要上报素王上皇,诸位都坚持要给一个悼字,那本公就只能接受。
现在选择庙号,这并不上呈任何神灵,和素王以及洛神也没有什么关系,本公终于可以稍微弥补对先帝的忠诚,汉朝和商朝授予的庙号少,是因为他们的皇帝能力不行,先帝的天赋之高,本公是清楚的,若不是为了孝心的话,本公甚至认为先帝可以授予祖的庙号。
在司马逆乱政之后,陛下能够稳固现在的魏国,这种功绩实在是太大,本公每每想起都心向往之,诸位以为呢?”
以为?
群臣互相对视几眼,彼其娘也!
胡说八道,臭不要脸!
这番话上了青史,我们都成了溜须拍马的奸佞之臣了,曹承嗣自然知道这些人心里在想什么,但他对人性有更深的认识,他相信等到自己这么做之后,以后一定会有人效仿,效仿的人多了,自己这个始作俑者就没什么了,而且最关键的是,他不在乎以后,只要这一辈子能有用,那就值了。
几条理由都被曹承嗣一一堵了回去,而最真实的理由是没人敢说的,现在魏国中的氛围是有些奇怪的,曹昂那种政治清明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现在的魏国中甚至就连诤臣都几乎见不到,整个国家已经走到了一个非常危险的程度。
这种状况的出现是正常的,国势过了几十年后,走到现在这一步很合理,但问题是,现在只有魏国最严重,究其根本就是魏国皇帝换的实在是太多,在其他国家普遍才两三代甚至一代的时候,魏国已经是第六代皇帝。
这种频繁的换皇帝导致四国中,只有魏国没有进行过大规模的改制行动,于是遭遇了现在的无数问题。
曹承嗣见到已经彻底没人说话,朗声大笑道:“看来诸位同僚是都同意了,先帝在天之灵想必会欣喜吧,翌日告祭宗庙时,便将此喜讯告祭先祖,再向大魏的每一个郡县都发下国书,使整个魏国官吏都知晓,日后在汇报的文书中,要使用庙号和谥号的合称,这是最大的问题,务必要遵守。”
有关于皇帝的称呼改变问题,从来都不简单,与之相对的是许多文书的格式都要改变,所以曹承嗣有此一说。
魏国不少臣子都如丧考妣的离开殿中,一群人结伴而行,回头望着那巍峨的宫殿,以及壮阔的廊柱,那宏大的苍莽仿佛一座山般淹没了他们,他们只觉有些喘不过气来。
“斯文扫地。”
“千古笑柄。”
“怎么会走到现在的地步呢?”
“我无能,我无能。”
“又能如何做呢?他举着孝的大旗,难道我们能让他不孝吗?”
“孝也不能践踏古已有之的规则啊!”
“践踏的还少吗?”
“古已有之的规则,到了现在还剩下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