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四野行(9)

黜龙 榴弹怕水 3326 字 2个月前

徐世英轻笑一声:“我怎么没看到法度在往好了走?”

崔肃臣便要解释。

徐世英立即反应过来,连忙摆手:“阁下是律法之专任,自然能指着条文说出来一二三四,反正我也不懂,只阁下说了算。故此,在下只问一句,崔分管能不能简单直接明证出来,说我们黜龙帮现在搞的新法度一定会比之前的更好呢?”

“可以,而且格外简单,因为法度是分类、分线的。”崔肃臣认真解释。

张行微微一愣,倒是立即鼓了下掌。

“什么意思?”徐世英瞥了眼张首席,赶紧认真追问。

“事情很简单。”崔肃臣继续认真来答。“就说律法,之前其实是一分为三,东齐的律法是最好的,但执行不好,而且多是沿袭大周,有些条款莫名其妙,根本不知道是要做什么的;而大魏的律法执行是最严密的,但本身过于粗疏,常有漏洞;南陈的律法是最陈旧的,执行也是最差的,但恰恰保留了很多律法的起源过程,让我们知道某条律法制定的缘由情形是什么……现在我们将三家合一,取长补短,择优汰劣,再认真执行,只要认真去做,就一定能比三家的律法都强。”

徐世英愣了一会,居然辩驳不得。

“说得好。”张行也终于插嘴。“不止是律法,其他事皆是如此。依我说,这天下事情大略是这样的,近的要数到唐后数百年之残缺不能延续,远的要数到白帝爷之后分崩不能彻底合一,制度纷繁、诸事如屡,但总归是不停往前走,而且是不停积累力量的……原本大魏这里,是真的可以努把力成一些大局面的,可或许是真的时机未到,或许是两位皇帝自食其果,结果就是把千年兼五百年未有之大时机全让给了我们。我们不但要剪除暴魏,还要统一四海,还要安定天下,到时候少则成唐皇之业,多者未必不能成白帝爷之功勋。”

说着,张行站起身来,恳切朝四面来笑:“诸位,勉乎哉!”

说完,拱了下手,按照面摊招牌上的价格拍了两碗面的钱,便居然孤身离去,将一群将陵权威扔在了面摊上。

首席既走,剩下人愣了许久,几个聪明的消化了某人的豪言壮语,或有信的,但必然有不信的,更多的人只是听到什么唐皇之业、白帝爷之功勋,稍微本能热血一下而已。

但不知为何,素来待人妥当的徐世英坐在那里片刻,忽然不耐起来,却是朝着其中两人当面来问:“陈总管、窦大头领,你二位能不能收了神通?莫要平白连累我们?”

陈斌看了对方一眼,没有吭声,从头不安到尾的窦立德一面心下一个激灵一面却委实不解:“徐头领何出此言?”

“能为何?”徐世英无可奈何。“你还没听明白吗?这黜龙帮依然是府兵制,而主体依然是河南头领,我们河南领军头领自然也是首席首要提防的。这个时候,反而是陈、谢两位,还有钱府君他们既是降人,也是外来无根之人,所以成了可以信任之心腹;而如阁下等河北本土之人,到底是少数,且资历最浅少,所以也可以使用的……结果你们两边,一边觉得对方出身低微,没有本事,心中不屑,一边觉得对方是远地外人,还有降人,却在河北地界上指挥做事,不免不服……这个时候,知道的自然知道你们是自家争权夺利,不顾大局闹起来,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俩家争吵起来,是我们河南军头挑拨离间,又想着造反呢!你们莫要自家打架,把我们砸进去!再闹下去,我们河南军头可就要真的一起鸣冤了!”

陈斌和窦立德对视一眼,难得愕然,崔肃臣跟马围也一起诧异来看徐世英,外围文书参谋侍从虽然没开口,却也都私下面面相对。

而徐大郎此时也终于喟然:“几位……我须被抄了家,搬到清河来了,不想再遭罪了!请两位且大局为重,不管事情怎么处置,反正不要再争了!按照首席的安排,咱们秋后事情多得很,吃完这碗加餐新面,就要做牛做马来忙许多正事了!”

二人只是不言语,徐大郎干脆也拍了两碗面的钱,然后径直离去。

最后,竟是人人各自付了自家的钱,平素极为大方的几位头领居然无一人出来请客……面摊老板既是庆幸,又觉得荒唐,这些管着十来个郡的大人物,吃碗面竟然还要平摊吗?

晚间的时候,双月齐圆高悬,消失了一天的雄天王出现在了张行的住处,后者正在孤身赏月,而因为双月的缘故,俨然对影成五人。

雄伯南既至,略显尴尬:“首席,最近的事情委实是出于本意来争,并未想到后来许多事端,如今惹出许多腌臜事来,真心惭愧。”

“我自然晓得雄天王。”张首席不以为然道。“而且我已经决定了……就请雄天王去恒山跟代郡,去指导指导他们……若真的是想要投靠我们,那也简单,表面上不再挂黜龙帮旗帜,省得给我们添麻烦,同时还要按照我们黜龙帮的造反规矩来做城镇接受,而若他们不乐意,便开除他们义军的身份,只当盗匪来计较。”

话至此处,张行依然没有低头:“凭什么只许他们蹭我们,不许我们管束他们?”

雄伯南愣了一下,想了想,却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晌也只是点头,然后欲走,却又觉得尴尬,复又回头来问:“仲秋吃新面不是江南节日习俗,也不是河北、东境的,那想必是北境的……听说中午首席那碗面吃的不爽利,要不要去我家,再吃一碗新面?”

张行愣了一下,然后以手指天,答非所问:“我在看双月与星象呢,看的正入迷。”

雄伯南诧异抬头:“这有什么可看的?二十八星宿?”

“就是这个意思。”张行望天来叹。“我才意识到,除了二十八宿与一条星汉之外,居然群星杂乱,就好像没人告诉过这番天地额外的星象位置一般,恰如这些朝代更迭,怪不得连我也有些心虚……但我不该心虚的。”

雄伯南真没听懂:“星星本就在那里,只是四御归位后被总结成了四象二十八宿而已,如何说杂乱?”

而张行略显恍然,但也不多说,反而干脆低头起身:“胡扯的,果然又饿了,去你家再讨一碗面吃吧……前几日到今日中午,委实被他们恶心坏了,真就是山头随拆随立呗。”

这话雄伯南是听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