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角颤抖了两下,下一瞬就没了两人的身影,而是如离弦之箭一般流窜在茂密的树林里。
速度快得周围的景象都模糊成一团。
急切,惊慌,恐惧……种种奇异的情绪也让身为旁观者的宿傩本尊的内心模糊成一团。
不知道跑动了多久、多远,视角才终于停下。
眼前——是一片尸山血海的景象。
刺鼻的血腥味浓重无比,蜂拥而至的秃鹫,蝇虫,腐食生物在尸体上盘旋翻飞,还有一些奇形异状的新生诅咒肆意游荡,如同人间地狱。
放眼眺望,碎肉残肢,白骨嶙峋,看不到尽头。
宿傩本尊看见这样的景象自是波澜不惊,他早就对血红与骨白无感了。
可他现在却被自己身上不断起伏的绝望黯然感折磨得狠狠咬紧牙关。
这种奇怪的情绪……
宿傩嘁了一声,抬手按紧自己的胸口,压了压那胀缩间仿佛要冲破胸膛的不适感。
视角停顿了一小会儿,才继续高速移动起来,伴随着一声高过一声的呐喊。
“神宿!”
“神宿!!”
“我限你三秒钟之内出来!”
“别在这里玩捉迷藏,我的耐心有限度的!”
“你出来……好不好……”
“算我求你……”
可惜——无论如何呐喊,嘶吼,眼前永远是一幅幅被定格的面孔,一具具残躯,那个人没有出来。
也出不来了……
视线忽然低下去,记忆中的自己似乎跪倒在血泊里。
看得宿傩本尊轻声嗤笑。
真是丢脸啊……
宿傩闭上眼眸,仰起额首,平缓着那阵让他完全无法呼吸的心悸。
忽然,身体里响起另一个邪性阴沉的嘶哑声音。
「怎么了?真是难得看见你一副丧家犬的狼狈样子啊!」
「我早就说过了,你与我同为一体,注定最终与我同化。」
「你是天生的天煞孤星,竟然还妄想去触碰人类才有的情感?」
「真是可笑至极啊!哈哈哈……」
宿傩掀开一点眼睑,又很快闭上。
堕天吗……不过是一个想要吞噬他,最终被他反吞噬的手下败将而已。
想趁这个时候趁虚而入,倒是它的风格。
而且——自己只是接受记忆的人,也没有能力干涉过去如何发展。
但他已经大概能猜到,这段记忆被他自己封印的缘由了。
依照他后来的人生判断,他可以笃定——自己绝对不是因为堕天的原因选择封印这段记忆。
而是因为……失去神宿这件事情,让他从根本上无法接受。
神宿对自己而言,竟然这么重要吗……?
宿傩手掌依然按在心口上,心口里无边的疼痛与窒闷也依然在蔓延。
他近千年没体会过这种感觉,还以为自己从来没体会过。
现在看来,只是太痛苦了,他选择遗忘掉了而已。
哪怕是现在的他……也痛得想要将这段记忆埋藏起来啊……
宿傩听见记忆中的自己嘶哑开口,声音如破烂到即将报废的风箱,强行工作起来也只能拉扯出碎裂的音纹。
“闭嘴……”
「哈哈哈哈哈!你现在这副样子让我感到十分的愉快啊,小鬼!」
「别妄想欺骗自己了,他就是你害死的!」
「因为你的弱小,你的无知!」
“我让你闭嘴……他没有死,他不可能死……”
尽管他拼命地想去否定这个“事实”,却阻止不了那让他惊惧失措的认知逐渐烙印在他的脑海中。
他的“神宿”,真的死了——
逐渐消失的记忆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记忆中的自己忽然抱着脑袋倒在了血泊里,本身正在强忍痛苦的宿傩也忽然哑着声音痛哼一声,抬起一只手紧紧捏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头部被撕裂的痛感,灵魂被拉扯的刺激,不仅是从记忆中的自己身上传来,就连他本身也同感着。
一时之间,本就剧烈的痛觉像是翻了数倍,无限循环起来。
痛得宿傩双耳都出现了嗡鸣,鼓膜仿佛都破裂了,血腥味从耳鼻喉流转,整个脑袋似乎只差一点点就要炸开。
胀痛间,无趣至极的记忆里忽然被强行塞入了许许多多的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