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三章 乐只君子,福履绥之(3)

王翦的掌上明珠,他的独女王姮,自幼在军营中成长,改良弩机,亲率弩队攻下辅佐秦军主力攻下数城。

“天作之合。”

顿弱这一声叹谓可谓不偏不倚。当日说亲,正是他出面策动。

顿弱比在赵国回来之后要更老一些了。

他已经年近八十,望着满殿的华彩红赤,他想起了很多从前的事情。

扶苏的身影渐渐与他父王重合又偏移,扶苏英气俊俦的五官之上,镌刻了一种与他父王不同的眼睛。

顿弱与尉缭和姚贾不一样,他不是嬴政时代的客卿,他自昭王时期就来到了秦国。

蔡泽死后,顿弱真正意义上成为了唯一的三朝元老。

顿弱的身前隔着很多的年轻朝臣。

他看着扶苏这一双年轻的眼睛。

在新人入殿之时,大抵是他坐得离王室稍微近了。他对侧的右放便是嬴荷华,扶苏的视线轻轻扫过时,恰好与他苍老的眼睛接触了。

楚亡后,顿弱头一次发现了这种缓如水的力量,与他父亲有着朦胧的差异,教看的人不会被他的眼神灼伤。

顿弱所见的后生其中就有李贤。

顿弱也没想到,原以为从邯郸回秦后,他本该平步青云的仕途却陷入了寒潭。以至于整整六年,他不升反降,甚至连咸阳也回不得了。

至于他与永安公主。原先楚国没灭,他们之间的事被人传得沸沸扬扬,几乎人尽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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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知道怎么回事的、莫名其妙的死了些人后,这些‘绯闻’很快变得静默如冰,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放漫。

一些人死得很直接。一些死得弯弯绕绕。

直接的,自然是嬴政所下之令。

而后者,顿弱在邯郸就知道李贤是个什么人。

李贤从未感到大冬天的空气有这样炎热,他简直没法坐到宴席结束,心中的愤怒随着眼里看到的,一点点烧灼,教他快要把手里的银箸给攥断了。

许栀在席间除了笑盈盈的看着他哥哥和嫂子,就在望着旁人。

听到“三牢而食,合卺共饮……”这话的时候,她低了头,把自己头发撩起一绺,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个动作只持续了不到三秒,好似身体不适,她咳嗽一声,飞快端起一盏茶作饮。

许栀知道她不是身体不适,纯粹是因为心痛。

新妇却扇,行沃盥礼。她出嫁赴楚,没有人比她更熟悉婚嫁的过程。

而后还会有同牢,合卺,解缨结发。

她刹那间回忆起一片红梅,她记得自己曾把樱桃塞给他吃,也曾在邯郸冷月之下共饮一杯。

醴泉宫烛火摇曳,她也曾身披嫁衣,交付真心,结发为环。

碧人如日月。

恩爱两不疑。两不疑……可许栀和张良之间从来就不是这三个字。

在朦胧的视线之中,她的眼眶难免充盈了泪来。

忽然礼官高声:“礼成。”

她蓦地扬首,看着父王母妃,又看到扶苏与王姮手执而对。

许栀如释重负,阴霾一扫,任由自己泪流满面。

奏乐从雅乐渐渐变得缓和。

她在饮酒间,已然让情绪平稳。

令一个目光也才不再忧心。

她在笑,目光说不上温柔。

她看了一会儿朝臣,低声和蒙毅进行了一次相当漫长的谈话,接着就看了眼丞相王绾,随后与他父亲李斯友好的略行点头之礼。

早前不久她才说希望他把近来蜀地的卷宗调给她看一看,目的达成之后,她无情的把他抛之脑后,这期间压根儿没往监察官员这边看一眼。

最终,她像是找到了最终目标,脑袋就一直往东南角偏。

李贤下意识的往那个方向看。

中殿到殿首,不远也不近。

这是王室阶级的鸿沟,君臣身份的悬殊。

李贤望着她,似乎就这样望了一生一世,望过两千年的河流山川,织与两世无穷诡随、无尽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