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寻常木屋中,众人列座,此时,已近日暮黄昏,卯时甫至。
众人无心品味道童端上的淡雅清茶,也无心观赏早春斜阳的凄美景色,一双双眼睛滴溜溜地看着五才真人,等待着他道明事情原委。
五才真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索性便不再兜兜转转。
老道长理了理白发,嘴唇微动,缓缓说道,“世间之事,皆有法理,枯荣兴衰,自在理中。诸位,彰武之祸,确与贫道身边这孩子,脱不了干系。哎,我这个人啊,自私、尖酸、刻薄、护短、不讲理,也不太懂得人间大势,今天与你等打上一架,无非是心里面图个痛快罢了,诸位安心,那黄雾并不会对甲士们身体留下任何隐患。诸位,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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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才真人尖尖的双眼,此刻投出了无比慈祥的目光,他定睛瞧了瞧身侧躬身站立的素冠素袍少年,见那少年微微点头回应后,方才叹息一声,指着素袍少年说道,“这孩子名唤李延风,字博毅,自小便在贫道身边长大。半年前,贫道预感破镜在即,便独自前往凌源山脉中闭关参悟,这水河观上上下下加起来也不过六十人,这小子熟络得很,贫道便将小观一应巨细全部交予了这孩子处理,料想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五才真人讲到这里,面露一丝悲苦之色,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四个月前,秋收在望,这孩子收到樊家二公子樊观北书信一张,此为祸端之始。”
说罢,五才真人从榻下软席中取出一张黄纸,交给了锯子寒李。
诸人一见黄纸,心中有了一二。自从龙亭侯蔡伦发明造纸术后,造纸技术不断革新,纸张的质量也越来越高,迄今,已经可以造出有别于祭祀所用的黄纸。
平滑柔顺、易于书写、携带方便的黄纸,深受士人喜爱,大有取代缣帛、简牍之势。但也因其造价不菲,仅在皇室、世族、富人之间大规模流通,且此物不以张卖,而因其制造工艺,论斤卖之,诸如水河观这种小道观,无法承受这等高昂费用。
诸人打开一看,全文为:贤道延风,素闻水河观敬天以成其事、利民以致其道、修身以求其本,实乃彰武齐家之楷模、道教之魁首。今田家占气候,共迎此年丰,仓无余地、市无余路,一派风光。然,硕鼠成灾,肆食民黍,掘仓开洞,人狗失计。江湖盛传,李兄炉火黄白之术登峰造极,有枯木回春、溪水倒流之能,特请解黎民于水火之中,事若成,观北必备千金以重谢。
落款,樊观北,加盖私印。
刘懿见到这封信,心中顿时明了,其余人见此信件内容,稍加思索,也明白了其中因缘。
“贫道破镜归观后,这孩子与我回忆,当时樊家二公子樊观北的管家樊义,持书信与千金而来,涕泪交织,讨要灭鼠良方,还带了三只硕鼠,以正视听。”
五才真人又重重哀叹一声,拍着李延风的肩膀,道,“延风终归是道行浅薄,对此事未加求证,加之郡守樊听南口碑甚好,便慷慨应允了下来。这孩子也是抱诚守真,用樊观北给予的千两黄金,置购了上好的草药,甚至补贴了不少金银,辅以秘法,炼了整整四车的泄灵散。若不是这孩子当日留了心思,想与我就补贴金银一事有个交待,谎称信件遗失,搪塞了樊义索要书信之举。今日,我等可就真是有口难辩啦!”
“这孩子,不爱符箓武功,不喜经法内丹,唯爱炼丹制药。今日事端,也算命中定数啊!”五才真人重重的拍了几下土炕上的木榻,说不上心情好坏,只是不断摇头哀叹。
“官爷、诸位大侠!事因我起,药为我炼,与水河观及大父毫无干系,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愿伏法。”在拥挤的木屋中,李延风走到中央,声音清朗而憨厚,眼眸清澈而坚毅。
一名郡卫尉心中似有疑惑,发声提问,“李延风,我有一问,你说这药是你炼的,可有证据啊?”
“官爷,带药否?”李延风上前询问。
“喏!”
这名发问的郡卫尉,从怀中取出一包棕色药粉,质地、包装、成色与两个时辰前破屋内樊听南拿出的,别无二致。
李延风接过被唤作泄灵散的粉末,未做思考,毫不犹豫,直接整包倒入口中,咽了下去。
寒李本想上前阻拦,但见五才真人未有动作,也就静观其变。
“泄灵散有色无味,药性刚烈,炼制困难,需参阴阳之变,将一十七味草药,依五行之数放入鼎炉之中,过程拿捏火候甚是讲究,稍有不慎,炼出的便是一堆面粉罢了!”
李延风简简单单介绍了这药性药理,他似乎并不担心自己的生死。
随后,李延风快速从门外取来一筐草药,继续对众人说道,“这解药之法,也是简单!只需将十七味草药反其道而食之,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