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白相如才明,原来这看起来清清白白的天,其实早已经污秽不堪。这世间之事也没有道理可讲,因为这世间根本就没有“道理”这种东西。就算他告到省里,告到京里又如何?就算将黑蛟会告倒又如何?这大商地面上零零总总的门派帮会,没有十万也有八万。告倒一个黑蛟会,还有千千万万个黑蛟门,黑蛟堂,黑蛟派等着他呢。那时,道理又在哪里?
大商太祖北逐女真,西扫党项,南压残宋,东服海疆,中原各派雌盘于下,一个刀笔史便敢在一派之尊的面前颐指气使的清平世界早已经没了。
于是这一刻,白相如黑化了……
告别村人,白相如易容改扮。眉毛太浓,那就会部拔掉。面相太过和善,便在眼睑过鼻梁处拉一道血淋淋的口子。一身月白儒衫,也换成了玄黑长袍。加之思亲之痛,三五日的功夫,白相如便好似老了十多年。如今,他已面目全非。
其间,白相如偷偷回了一次白家村。白家老宅、祠堂已经被一把大火烧一片白地,白家死去的人早已经被县衙门收拾干净。
白家满门老小,一十六口人,死得干干净净。独独留下了痴傻呆捏的吴氏,却被那些人糟蹋的不成样子。白相如回到白家村时,便远远的看见,相邻的刘二嫂偷偷地给吴氏送吃食。像是怕被别人看见,刘二嫂格外小心翼翼。而吴氏此时已经完全疯了,给什么她就吃什么,也不管手上干不干净,饭食到底是冷是热,抓起来就胡乱地往嘴里塞。
刘二嫂心善,瞅着吴氏的模样心里不是滋味,却又毫无办法。偷偷摸了几滴眼泪,便悄悄回去了。
刘二嫂走后,又有几个从县里的泼皮污烂人过来,光天化日之下,对吴氏极尽侮辱凌虐。而远处,靠在墙根下,假装寐睡的白相如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高低起伏的胸膛和格格作响的咬牙声,显示着他此时的心情并不平静。微眯着的双眼,发出渗人的光泽。他要将这些人的样子深深刻在脑子里,即便是下地狱都不敢忘记。即便是这些人已经变成鬼,他也要去地狱将这些人抓住,吃掉!
“不死不休”这个词是在形容滔天大恨。白相如此时却觉得,即便是这些人全死了,他依旧不会善罢甘休!“即死亦不休”!
吴氏悲惨的样子,看得白相如几欲发狂,宛若万把钢刀扎于肺腑。但是他却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能出去,不能冲动。眼睁睁地看着,用极大的意志来阻止自己冲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