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华宫内,长长的纸张从主位的案几上铺到台阶下,杨淑莹陪伴在赵栗身侧,二人拿着足有脸盘大的毛笔挥画着,偶尔还抓来奇珍异宠,沾上墨汁,放在纸上来回翻滚,口中叫嚷着这叫‘拓印’。
“啊!”正在与江绾议事的大臣猛然后撤一步,因为他看见了一条身上被泼了墨水的黄金蟒正在向他们缓缓行进而来。
“无妨,那蛇没毒。”江绾懒散的瞟了一眼,只见墨痕划过花纹绮丽的地毯,不由分说就渗透了进去,连挽救的机会都没有。
“这......”礼部大臣见此连连叹息,好好的贡品就这么毁了。
“这些都是弯月国的战利品,自家的东西毁自家的,可惜什么。”温箸不屑的轻嗤一声,但还是身体力行向旁边挪了挪步子。
吏部尚书王澹倒是不以为意,他仍旧继续着刚刚的话题:“漳州如今匪患横行,派去的治安官都被杀了两个,前日漳州监御史送来秘密信,说是代理总督田福密会虫筎县匪头,如此险要复杂,下官以为,首辅大人推举身无所长的白鳞之前去根本不行。”
“怎么不行?”温箸瞬间冷下了脸,“白家小子虎胆,曾在福林县匪患时里应外合,帮助当地县衙半月内完成清缴,如今他的家人押在城西地牢中,让他戴罪立功,再合适不过。”
“哀家倒是有一人选。”江绾冷不丁开口道。
众人齐齐向主座望去,心中似乎都已经有了答案,毕竟曾经先帝大肆赞扬过洛池州的剿匪论作,所以不用多想,江绾肯定是想从滁州调人去。
“滁州在此次战乱中损失最小,它又临近漳州,不若派......”
“断断不可!”温箸直接厉声打断道,动静之大就连正在玩耍的赵栗都竖起了耳朵。
江绾眯起眼睛向他扫视去,面上已然露出不耐的神色,她清楚这是温箸想要推举他自己的得意门生,事成之后白家全族得以豁免,那必然对他感激不尽。
众人垂首,只听他言辞愤慨:“先不论滁州数城刚经历过瘟疫,就论滁州张氏全族流放,他们在当地的势力本就盘综错杂,政局尚且不稳,怎能随意调人?”
话毕,众人都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唯有站在屏风后的张歆垂下了眼眸,不禁攥紧了手上的茶盘。
赵栗听着局势似乎一边倒了,又继续垂头玩了起来,不亦乐乎。
“温大人说的有理。”江绾点头赞同道,这反应顿时叫满场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可前两任治安官也都是智勇双全之人,甚至还是世家出身。纵使如此匪寇都敢截杀,更何况身为罪臣之后的白氏呢?”
她的话锋一转,既然温箸不满意她的人选,那她自然也不满意温箸的人选。
“正因为......”
就在温箸想要出言反驳时,门外传来了内监的通报声:“陛下,太后娘娘,夜大人求见。”
“宣。”赵栗眼皮都不抬一下,顺口回道。
夜鸦持剑步入殿中,恭敬的跪在地上,面向赵栗的方向禀报道:“启禀陛下、太后娘娘,白鳞之于今晨在狱中自缢,这是他死前的认罪血书,希望陛下、太后娘娘开恩,赦免他的家人。”
说罢,他将血书呈于内监,供殿中众人传阅。
传到温箸手中时,他已然双手颤抖,满脸不可置信的看向江绾,仅仅一个对视,他就知道了其中全部缘由。
“陛下以为如何呢?”江绾笑笑,侧头向屏风另一侧的赵栗问道。
“朕以为,白家对社稷有功,既然白鳞之敢于认罪,那不妨赦免白家上下,以示皇恩。”赵栗摇头晃脑的背着江绾一早就教给他的话术,一字不落。
“是,臣遵旨。”夜鸦领命,带着‘口谕’转身退出了殿内。
温箸自知江绾这是早有准备,前些日子面上是去地牢选男宠,实际上是派人先去接管,就为了给这几个帮着襄王造反的家族施恩,收拢人心。
此招出的恰到好处,他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