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下才是枢密院下一级机构:承旨司、宣旨院、检详所、编修司、皮剥所等等。
其中的承旨司下设有二十五房,这是针对全国军队事务的下设机构。
机速房只是这枢密院二十五房之一。
但,机速房却也是“枢密二十五房”中唯一的全国性谍报机构。
而且机速房是直接面向天子的,有事可越过枢密院各官佐直接上报,地位超然。
因此郑远东在秦熺面前,是能说得上话的。
郑远东道:“秦枢使,我机速房一房承旨被贬责,秦枢使都不和下官先打一声招呼,这让下官很难做啊!”
秦熺冷笑道:“郑都承,你的部下闯进宣旨院,当众殴打宣旨院长,本枢使和一众官员就在那里,他却视若无睹,这让本枢使,也很难做啊!”
郑远东道:“杨沅掌管着‘蝉字房’,而‘蝉字房’管理着我大宋对外的所有谍探,这个位子如何重要,相信秦枢使也清楚。
如今杨沅被贬责去了东西厨,如果我机速房外事谍探方面出了什么纰漏,下官该如何向官家交代?”
秦熺不屑地道:“自从杨沅进了我枢密院,他有几天在坐衙当值?‘蝉字房’还不是一直好好的。
如今少了他杨沅又怎样?郑都承,你未免夸张其辞了吧?”
郑远东道:“杨沅自进了机速房,坐衙当值的时间确实不多,但他知人善用啊。
蝉字房上下没有一个庸碌之辈,尤其是副承旨薛冰欣,把‘蝉字房’事务打理的井井有条,上下有序,这才不出差错。”
秦熺笑了:“郑都承,你此来的,本就不是为了保杨沅,而是为了保薛冰欣吧?”
郑远东道:“下官不存在保谁不保谁,一切都是为了机速房的正常运作。”
秦熺断然道:“薛冰欣作为蝉字房副承旨,居然做了承旨官杨沅的女人,他们这是要干什么?开夫妻店吗?
他们就在你郑都承的眼皮子底下,居然犯下这样的大忌,你还想保她?不可能!
她既然已经被除去了宫籍,又和杨沅有所苟且,那就必须尽快离开机速房。除非……”
郑远东问道:“除非怎样?”
秦熺道:“除非,她愿意签下‘切结书’,从此和杨沅一刀两断,此生再无干系,并且由你郑都承作保人。
那么,鉴于机速房正在用人之际,本枢使也不妨特事特办,便许她留任,并且官升一级,升为承旨,这总可以了吧?”
郑远东沉默片刻,道:“这样的话,下官可以试着去说服她。不过,即便如此,机速房如今也是急缺干吏。
走了一个杨沅后,下官这里更是捉襟见肘,急需补充人手。不然,一旦出事,有负官家所托,下官也是难辞其咎。”
秦熺冷冷地道:“你机速房调人任人,一贯是由你郑都承作主的,何须向本枢使请示?”
郑远东道:“下官这一次想任命的人,不是我机速房的下属官吏,没有枢密院的调令,下官可调不动他们。”
秦熺眉头一皱,问道:“郑都承是想从哪儿调选官吏?”
“皇城司。”
秦熺想了一想,皇城司同样不在他的控制之中,同样是属于天子耳目。
他们之间调来调去的,不过就是拆东墙补西墙,对自己来说,没好处,却也没坏处。
眼下,杨沅虽然有错,但情有可原,毕竟是他的女人受辱了。
一个男人若是连自己的女人受人侮辱都要忍气吞声的话,那才是受天下人鄙视的事。
自古以来,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亡国之奴、灭门之怨,谓之“四大不共戴天”。
《礼记》中孔圣人都说,若有不共戴天之仇,不管是在市井间还是朝堂上碰到了,能动手你就别吵吵,你要是不当场出手,而是先回家去取刀子,那都是你丫太孙子了。
所以,人心民意是站在杨沅一边的。
我如今重惩杨沅,轻罚张宓,已经有失公道,而郑远东却忍下来了,我也不好再过分了。
不然,他若去官家面前告我一状,终究不妥。
想到这里,秦熺便取过一份调令的制式公函,提笔问道:“你要调皇城司中何人?”
郑远东沉声道:“皇城司都头寇黑衣,节级郭绪之和袁成举!”
秦熺眼皮一垂,刷刷刷地便将这几人的名字写了下来。
郑远东看着,唇角攸然闪过一丝隐晦的笑意。
杨沅眼看着这要弃武从文,奔着“考公”去了。
人家是解元公啊,绍兴二十五年的进士,十有八九有他一个。
用一个半年之内必然调走的杨沅,换来秦熺的配合,调入三员干将,不亏。
只是……还有一个薛冰欣。
这些时日来,“蝉字房”实际上就是薛冰欣在主持。
她的能力,郑远东都是看在眼里的。对于这个人,郑远东爱才,是真不舍得放手啊。
待秦熺写罢调令,加盖了印鉴,郑远东接过调令出了签押房,便往“蝉字房”赶去。
上次杨沅腿伤,郑远东前去探望,记得当时是有个小家碧玉在他身边的,好像就是他的未婚妻。
所以,他是定了亲的?杨沅已经有了妻子,那薛冰欣就没有机会了。
一个掌房承旨的七品正印,一个身份卑向的如夫人,这还需要选么?
我应该能说服她留在“蝉字房”,和杨沅做一个彻底切割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