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个挺不错的地方。”沈婕站在楼顶的边缘,表情淡淡语气也淡淡地说道。她将接上去的厚重刘海撩起来用发卡夹在额顶,大大的眼镜也被摘了下来,露出诱人的庐山真面貌来:“我以前来过。”
看到肖尧露出疑惑的眼神,沈婕解释道:“在你们姚老师的殿堂里,白骑士带我们上来过,你忘了?”
“这怎么可能忘记。”肖尧连连点头:“没忘没忘。”
肖尧走到沈婕的边上,把手搭在她的肩上,顺着少女的目光向前望去。
理所当然地,与那次所看到的奇幻景象不同,映入眼帘的都是再为普通不过的景色。东方之珠还是那个东方之珠,没有变成大金字塔,黄江还是那个黄江,没有化为干涸的沙流,船只在江面上,像小虫一样缓缓蠕动着,街道上稀疏的人流和马路上的车流也如蚂蚁一般来来往往,在近处,越过操场的上空,可以看到圣心堂顶高高举扬的十字架——说是高举,其实也就五六层楼高,与他们仨所身处的楼顶高度相仿。
郁璐颖欲言又止,在心里用目测估算着距离,为了保险起见,往肖尧那边又走了几步。
“你还记得不,”沈婕的中发被风所吹乱,无序地在她的脸前飘扬着:“当时宋老师就是从这里,”她指着大钟的方向:“伸出来一个平台,后来从楼顶摔下来了。”
“舅舅——波哥一声怒斥,这家伙立刻就从平台上摔下来了,波哥可真帅。”肖尧说。
“结果后来,宋老师就在我们仨——我们四个面前,活生生把学校变成了坦克。”郁璐颖插话道:“姑娘们,吃中饭了,一会该凉了。”
“你带的便当不是本来就是凉的吗?”沈婕奇怪地问。
“我们去林老师的办公室拿老师的微波炉转过了。”郁璐颖解释道。
“……好,”沈婕拍手道:“恰饭恰饭,今天辛苦傻妹了。”
这份便当用棕色的塑料大饭盒装着,里面有肉有菜有米饭,是郁璐颖昨天晚上用教堂里的厨房做好的,考虑到肖尧同学的饭量,做得特别多,但却只带了两根金属调羹。
郁璐颖将调羹递给沈婕,迎向她略微奇怪的眼神,解释道:“我现在和他吃饭的时候,都是一个人吃,另一个人看,因为一起吃东西的话,口感和味道会都混杂到一起,谁都没法好好吃——而且一个人吃饱,两个人都不会饿。”
“哦,”沈婕随口应道:“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呗。”
边说边从她的手中接过金属调羹:“我们先祈祷吧?”
“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阿们。主求你降福我们和你所赏赐给我们的食物……”
肖尧以为,此情此境格外美好,楼顶,便当,天台的风,好像日本动画中的场景。
只差一起整齐地念一句いただきます,就算齐活了。
不过话说回来了,霓虹人的这种饭前习惯本来也是一种宗教仪式,似乎是来源于“万物有灵”的神道教观念。
这表达了对于食材(蔬菜,肉类等)生命的崇敬和感激之情,大概意思就是谢谢你舍身被我吃,搞得对方好像是自愿的一样。
基督徒在饭前感谢天主上帝赐予食物,霓虹人却感谢被吃食物的献身,霓虹果然是一个抽象的国家。
“唔!好吃!好吃!”喵妈妈一边大口享用着美味的食物,一边一如既往地对郁璐颖的手艺与服侍表达出略为夸张的赞叹和感谢:“狗子你也吃呀——噢,算了。”
肖尧当然没有吃,只是两手托住自己的腮帮子,笑眯眯地看着两位姑娘大快朵颐,脸上的表情就像是一位慈祥的祖母。
“肖尧你现在这个表情,真的超像你奶奶。”沈婕说。
“是吧,说明是亲生的孙子。”肖尧笑眯眯地说。
“看我的眼神也有点像,”沈婕微微往前欠了欠身子:“傻妹你知道吗?他奶奶平时就这么看我,昨天晚上——不对,前天晚上她跑到我房间里来帮我掖被子,我半梦半醒地就看到一个黑影朝我的脖子伸出两只手,把我给吓得——咪咪?咪咪过来,嘟嘟嘟嘟嘟嘟……”沈婕轻轻地拍着手,勾引着一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中华田园果子狸。
“喵呜~”果子狸跑了过来,沈婕把一枚鱼片丢在了路上。
“喵呜~”果子狸赶紧说。
“我看你这两天,都是肖尧奶奶开三轮残疾车送你来学校的啊?”郁璐颖说。
“是啊是啊,”沈婕遮住了自己的脸:“很不好意思的!我叫她别送,别送,她非要送,我是实在没有办法~~”
“送就送呗,挺好的。”肖尧说:“哎,你上午考得怎么样啊?”
“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沈婕白了他一眼,夹起了一块排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原来高中没语文课。”
“啧啧,国际部的高材生。”肖尧开始幸灾乐祸地嘲笑起她:“我又想起你上次把《大明国师》给念成《太明国师》的事情了。”
沈婕“心平气和”地将筷子不轻不重地一放,认真地说道:“我那只是看错了,你就没有看错字的时候吗?一直揪着别人的小错误不放反复说,有意义吗?”
“哟哟哟,这是真生气了?”肖尧伸手去摸沈婕的头:“这不就逗逗你吗?”
“我没有生气,”沈婕继续虎着脸说:“我只是不开心了。”
?这有什么区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