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父亲出院回了家,他如同是变了一个人般,无论是从性格还是外貌,实在没法和曾经相提并论,这让我觉得无比陌生,好像从医院里回来的不是他,或者说不是曾经那个爱与家人说笑的父亲。他整天无精打采地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做也什么都不说,眼神总是盯着一个地方看好久,多数时候发出些动静都只是在自言自语唉声叹气,只有母亲下班回来能与他说几句话。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也能自己拄拐下地走了,家里阴郁的氛围才慢慢开始恢复,这本是个好事,但也正是在那段时间里,他的床下渐渐摆满了啤酒罐。
二零一三年暑假的一个傍晚,我玩到很晚才回家,刚用钥匙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满地的啤酒罐和碎掉的玻璃渣子。我心头一震慌忙抬头看向屋内,母亲正坐在沙发上抱着哥哥哭的泣不成声,家中唯独少了父亲的身影。那是我人生第一次感到绝望而嚎啕大哭,哥哥向我走来伸出红肿的手替我擦眼泪,他有些哽咽的对我说:“别哭,妈看见了会心疼,以后有哥哥保护你们。”
再后来,父亲剪掉了他与母亲一直挂在客厅的婚纱照……法院的一纸判决意味着我们一家人从此彻底分离,原来的那个家停留在了我的回忆里,现实中永远也回不去了。
“妈妈和你拉钩……妈妈走了以后不要怨你爸爸,等你再长大点就管着他少喝点酒。要是哪天想妈妈了……就回姥姥家的小院子,妈和哥哥就在那颗梧桐树底下等你回来……”这是我同母亲的最后一次接触,看着母亲红肿的双眼和渐行渐远的背影,我第一次切实领略了父亲常说的:“人这一生,是在风雨里寻求归宿。”
在那之后,父亲卖了原先住的房子,我也再没能同母亲和哥哥见过面。这四年的时间里,他先是找了份中介的活儿干,又带着我搬了三次家,并且还和一个三十多岁刚认识没几天的女人结了婚。我想要回老家去找她们,被三番五次的阻止。我恨,恨不能就这么弃他而去一走了之,母亲临别时的嘱托就像一条无形的铁链沉重又无法割舍。多年来我只能把哀怨和不满咽在心底,想着要是在长大点,攒下些钱就回去找他们。
倘若命运要戏弄一个人,被选中的人无论如何挣扎都只是徒劳,就像一场舞台剧中的悲情角色,他的存在和出场注定要随着剧本里的悲剧情节演绎下去。
就在昨天放学后的晚上,我和往常一样准备骑自行车回家,与平时不同的是那天路上出奇的拥堵,整条街上罕见的挤满了车和人,我只能推着车子随人流缓缓移动,我一路上隔三岔五听到人们议论说发生了一场很严重的交通事故,事故现场似乎就在距离学校前面不远处的十字路口,而那里也恰恰是我每次回家的必经之路。
和许多人一样,我路过时也不由得注意了那里。在路灯的照射下,地面上残留的斑斑血迹和轮胎印清晰可见,仔细观察还能看到遗落在事故现场残破的碎片。
我不禁感叹这确实是一场很惨烈的事故,于是便回家了。
但在今天,我看到了一则关于此事件的新闻报道。
报道上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