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缄坦然道:“当然认得。但敢救你就不怕你杀人灭口。”
王立春见他一个文弱书生说出这样的话,少不得多了两分敬意,道:“我又不是丧心病狂的亡命之徒杀你作甚?还是先说说我为何成了这样子,也好叫你安心。”原来是他的老母重病,月前使人托了信来说想见他最后一面,他走不掉,索性烙去了脸上的刺青只身逃走,白日不敢行路,更不敢走大道,专挑偏僻的小路走谁想竟遇了剪径的强人他虽自诩手上有两下子,到底敌不过那许多人险些丧了性命。前些日子一直忍着躲藏,并不敢出来,昨日算着撑不下去了,只好爬到街上来求助。
他一个逃走的军犯,身无长物,就算是强人要劫道,也没有非得把他弄成这个样子的道理,只怕其中多有隐瞒,另有隐情。陆缄并不敢全信他的话,只道:“既有强人,我还当与保长说说,叫过往行人小心仔细。”
王立春似是看出他不信自己,略微弯了弯唇角,带了几分讽刺一笑,道:“此刻我就叫李一土了,还烦劳二爷帮着遮掩一把。
我若能留得命在,去探了老母回来,该报恩的自当报恩,该报仇的就报仇,若是没有命在,你就当丢了这些钱吧。”
陆缄听出他的意思,是要自己别多管闲事,别惹麻烦。好歹也是救了他一命,却是这样的态度,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但终究也就是那么一个理儿,何况王立春自来便是这样一个人,当初记陶舜钦的情,也不见他对陶凤棠等人假以颜色,便不耐烦与他计较。于是起身道:“我救你不是图你报恩,不过是看不下去。你说你没做伤天害理的事,那便更好了,要回家探望老母乃是天理人伦,我不管你。若是作奸犯科,自有人收拾你。言罢自去了。
王立春见他不悦,却也懒得理睬,只仰面看着屋顶上的瓦片发了一会儿呆,继续埋头大睡。
陆缄出了柴房,微微思索一番,令店家安了一桌席面,把保长请来吃喝,席间自是说起这王立春的事情,按着王立春的说法,说他是被剪径的强人所伤,钱财全失,准备留下长寿看顾,托他多多关照,又问这周围是否有强人横行,那保长果然道:“官道上是没有这种事的,行小道的倒是偶尔见得一两个行人悲号被抢,但从未有人被伤至此。”又向陆缄表明态度,道是一定把有强人拦路这事儿报上去。
陆缄谢过了他,问过林谨容等人,见全数收拾妥当了,遂下令起身前往码头预备登船不提。
从客栈到码头并不远,林谨容借口上船后活动不能自便,想多走走看看,戴了面幕,跟在陆缄身后,一路行去,把周围的环境看了个明明白白。虽则知道自己将来不一定能活下去,但没到那个地步,总还抱着一分希望,由不得她不小心谨慎,对环境多一分熟悉,就多一分可能。
长寿可怜兮兮地送他们到码头处,揪着衣角不想回去,客船已经启动行了老远,林谨容还能从窗口看到他孤零零地一个人站在那里张望,不由问陆缄道:“王立春这事儿你先前是非救不可,此刻又专门留了长寿照料,就不怕日后有麻烦么?他可告诉你,他的伤是怎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