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郑晴琅带着郑大丫去秦氏那边做客,商量明年开春的一些嫁娶事宜,下午时分,两人顺道拐去了豆腐坊,还没走近,就被那里的动静吸引了目光。
只见薛氏豆腐坊门口,左右邻舍,远近街坊,买货的客,走路的人,挤住了上百个,正在听一个女子告诉。
“我是曹大少爷的通房丫鬟,因少爷错爱,不小心肚里怀了一个,如今夫人要为大少爷议亲了,议的就是这薛氏豆腐坊的主家小姐,我一开始,还为着大少爷高兴哩,想着大少爷往后身边多了个知冷知热的,我们这些当下人的,也可偷摸躲几下懒。没想到,这薛家打听得大少爷有了我,一下子不乐意了,说我与大少爷青梅竹马,感情太深,怕过几年闺女进门要吃亏。夫人一听,就琢磨着要灌我红花流掉肚里这胎,之后还要把我贱卖出去,我偷听到后吓得魂不附体,想着求谁都不是法子,只能求未来的少夫人体恤,我保证以后绝不跟少夫人争宠……”
在场众人听到落胎一节,无一不唏嘘,只觉得这曹家夫人未免太心狠,为了还未过门的儿媳妇,连未来的大孙子都不要了,而这个通房丫鬟未免太可怜。
特别是这女子长得娇娇弱弱的,又扶着已经显形的肚子跪在路上,一句话三滴泪的,越发显得弱势了。
于是,便有那自诩良善心慈的开口劝道,“我瞧着这丫鬟也不是个掐尖要强的,这薛家的姑娘既然是嫁过去当正室的,就该有容人之量才是,好歹这肚子里头的孩子出来后,也是喊她一声嫡母的。”
“就是呀,男人三妻四妾是寻常事,曹家那么大的家业,只有一个独子,子嗣单薄如斯,肯为这门亲事打掉这孩子,足见对方诚意了,这门亲事做得的……”
“就是呀,这些大户人家的丫鬟,那些少爷老爷的要收用,哪里拒绝的了,说到底,也不是这丫鬟的错呀。都是女儿家,何苦互相为难呢?”
也有站在薛家人那边说话的,“这正室还未过门呢,就先生出庶子庶女来,要是我是薛家姑娘的长辈,我也不赞同这门亲事。你们没听到吗?这通房丫鬟同曹家少爷青梅竹马哩,这男人一旦动了情,什么宠妾灭妻的事情干不出来?大宅院里头那些秘辛,你们听得还少吗?”
“对呀,我听说薛家的小姑子就是因为夫婿那边宠妾灭妻,这才和离归家的,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郑晴琅隐在人群中,听到这里时,满头黑线。
这些吃瓜群众还真能联想呀,明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件事,这都能想到一块去?
还有,这镇上怎么同村里一样,什么秘密都没有呀?导致小闺女和离的那桩事,陈府可是悄悄处理的,自家也没到处宣扬,这些人又是怎么知道陈府宠妾灭妻的?
不过,眼下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她思想开了一会儿小差后,仍旧将注意力回到现实,想要看看自家这个大儿媳会如何应对。
站在大门口的周青梅心里直呼晦气,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神展开,当初婆婆拒绝了曹家亲事,自己就不该冥顽不灵,继续同洪媒婆“暗通款曲”。
这下,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万一处理不好,影响到自家闺女的名声,她这个当娘的可得愧疚一辈子了。
她强忍住不悦,语气也尽可能温和得解释道,“这位姑娘,你怕是找错门了,什么曹家夫人,曹家公子的,我们都不认识,你这么跪在我家门口,耽误我家做生意呢。”
那丫鬟红着眼眶,依旧直挺挺跪着,一脸坚定道,“我打听清楚了,主母要聘的就是你薛氏豆腐坊的闺女,绝对没有错的。”
周青梅心里气急,这人怎么这么说话,万一被那起子糊涂人听了,还真就以为我闺女要同曹家定亲了呢!
她语气有些急躁得说道,“就算你家主母要聘的是我家闺女,又如何?别说我家就没许亲的意思,就算有,我闺女过了门,管家的也还是曹夫人,这内宅的事还不是曹夫人说了算?你要想保住自己和胎儿,直接去求你家夫人或是公子就是了,求到我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身上,算什么事嘛?”
那丫鬟见对方恶狠狠的,正中下怀,假装被吓到的样子,身子瑟缩了一下,哀哀哭求道,“求夫人垂怜,容下我这卑贱之躯,还有我腹中的胎儿吧,只要您在主母跟前松口说一句,不介意我这人和孩子,主母就会容下我的……”
周青梅五官皱成一团,“你这人怎么听不懂呢?薛曹两家无亲无故,你们曹家自己的事情,自己内部解决,拉着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算什么?实在是太可笑了!”
说完,她冲着看戏的人解释道,“大家可别这丫头胡扯,那曹家先前遣了媒婆同我家提亲,我婆婆可当场给拒了,原因是我家闺女还小,不急着议亲。可是,这到了这丫头嘴里,就成了我家闺女嫉妒容不下人,拿捏着不答应亲事,以此逼得她这个通房丫头没活路。我家真是比窦娥还冤哩,天晓得,我家本就无意结亲,我闺女才十一岁,还是个孩子,哪里懂得这些呀……”
不等她解释完,那丫鬟连忙插话道,“可是,我听得真真的,明明是你家介意我腹中胎儿,这才拒了亲事,不然,主母哪里舍得她头个孙儿!”
听到那丫鬟这么一说,原本听着周青梅的话直点头的吃瓜群众,就跟墙头草一样,又倒向了她那边。
只听得有人说道,“对呀,曹家这么好的亲事,薛家怎么舍得拒绝,应该是怕被这丫鬟抢先生出庶子,到时候分薄了家产,这才不松口,想要逼着曹家先解决了这丫鬟的肚子才是,也真是可怜呐,这当不当通房,怀不怀孩子,又不是这丫鬟说的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