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到了自己第一回的亲事,若是顺利一点的话,她或许就嫁给那个病秧子,然后过个几天就守寡了。
之后,便是在那大院里头,几十年如一日得,抬头望那一处的天,低头望那一处的地,像个已经一脚迈进坟墓的活死人一样了。
顿时,她全身不寒而栗,若是没被三姑奶奶解救,没过上如今快活肆意的日子,没感受过两心相许的甜蜜,她或许还能忍受那样的生活。
但是,让她带着如今的心情回到过去,她是万万不肯再安守那样的“本分”了。
“三姑奶奶,若是这样的话,为什么我身边没怎么听说过逼迫女子守节的事情,反倒是许多死了丈夫的妇人,夫家或娘家都多有相劝改嫁的呢。”
“那是因为你接收到的信息大多来自于咱们这个阶层。你以为守节是随便说守就能守的吗?守节也是需要银钱支撑的。普通庄户人家,若是年纪轻轻就死了夫婿的,家里条件又差的,很多情况下,那都是夫家或娘家族人强行将那寡妇再嫁了。比起贞节牌坊,那点再嫁的彩礼或是死人留下来的家业才是实惠呢。不然,你以为当初你三姑爷爷死了后,你爷爷或者薛家这边的族人,为什么要逼我嫁人呢?”
郑大丫听懂了,“意思是只有富贵人家才守节咯。”
郑晴琅点点头,“书香门第,富贵豪绅,甚至是权臣勋贵,这些人家,富贵有了,所以更在意名声!你想想,出了一个节妇,受益的是两族的女子,人人都会称赞这两族家风严谨,甚至惠及男性子弟,这样的好名声,来得多容易呀,只不过赔上一个女子的几十年或者性命而已,这买卖多实惠呀?你也去过宜良县不少大户人家了,就没撞见过一两个守节寡妇吗?”
郑大丫低头思索,突然想起在某家后院惊鸿一瞥的少女,哦,不,应该是少妇。
那次,她是去后院见着当家的主母,经过某处廊下时,瞥见某个窗口下端坐的少女,脸色苍白,像是多久没见过太阳似的,身上的衣裳黑沉沉的,跟她的外观一点都不相符,却跟她的古井无波的眼神相契合。
后来,她从领路的丫鬟口中,打听到那是一个年轻寡妇,刚嫁过来没几天,丈夫就出意外死了,于是,这青葱少妇就开始了她守节的岁月。
如今想来,那次她注意到的眼神,哪里是平静,而是绝望吧。
郑大丫向郑晴琅说起这个妇人,郑晴琅也略有耳闻,甚至比郑大丫知道的更清楚。
“你说的那个人,我也知道,据说她出身书香门第,丈夫去世后,她想归家,却被娘家人拒绝了,因为她娘家说族中没有再嫁女,让她安心回夫家当个节妇。为了这事,当时还闹出了许多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