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芸面无表情的看着战后清点的数据,那一个个数字,如今已经让她麻木。
一阵风吹来,房间陷入了黑暗。
她就这样坐着,直到副将推门进来。
副将一边将烛火重新点燃,一边开口道:“公主的遗体,明天一早运往京城,条件有限,天气又越来越热,只怕到的时候,已经有异味。”
谢芸轻轻嗯了一声,她看似平静,却被摇动了心底的那一潭水。
李漓慕的死给她造成了很大的冲击。
谢芸对皇室并没有什么敬畏之心,对这些娇滴滴的公主更是从来没有放在眼里过。
她平等的瞧不起那些只知道管家刺绣相夫教子的女子,瞧不起她们为了那点荣华富贵,去小心翼翼讨好那些男人。
她看过黄河,看过大漠,见过最壮观的残阳落日,感受过敌人血溅在脸上的感觉,感受过挥刀时的力量,她也去过那繁荣的二十四桥,看过阳春白雪,看听到过胭脂河畔的温声细语……
她看过太多太多旁人没有看到过的风景。
她有太多想要追求的东西,情情爱爱对于她来说,有则锦上添花,没有也无所谓。
所以她不能理解,不能共情那些人,但是不妨碍她能帮则帮。
不妨碍她出手教训那家暴妻子,宠妾灭妻的纨绔子弟,也不妨碍她给那喜欢毁人清白的贱男渣女两刀,更不妨碍她一边皱着眉头,一边帮那些女子擦眼泪。
谢芸处理完手中的事,又写好了军报交给人快马加鞭送去京城。
她去看了李漓慕的遗体。
李漓慕这人,谢芸不了解,谢芸只知道她体弱多病,从小到大一直吃药,被皇帝皇后捧在手心里疼着爱着。
谢芸目光勾勒着李漓慕的五官。
她想,可惜这人活着时,自己和她不认识,没有成为朋友。
看着这么瘦,真让人心疼。
唐染得知李漓慕自杀祭旗消息后,神色一阵恍惚,仿佛灵魂出窍了一般,被旁边李温卿摔在地上发出的清脆响声,又重新拉回了体内。
李温卿脸色煞白,扯了扯嘴角,想要说些什么,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四周沉重得可怕,过了半响,李温卿才找回声音,开口道:“她,”
她使劲的咬着嘴唇,直到鲜血蔓延,最终只能像悲鹤发出一声悲鸣,用手死死的压住心口,却依旧觉得整颗心像是被人用手攥紧,疼得她生不如死。
她想问问自己的姐有没有什么遗言。
想问问那一场战事。
想问的太多……
可是一句话,也问不出来,只能任由眼泪狂飙,像游魂一样听着。
李温卿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宫的,不知不觉走到了李漓慕住的地方。
太后一个人坐在地上,眼神空洞麻木,听到脚步声回过头去,轻声开口道:“小十来了呀。”
李温卿走到她的身边,望着她头上的白发,心酸的厉害。
“母后。”
“哀家没事,以漓慕的性子,绝对不会苟且偷生。”
各种情绪交杂在一起,让太后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被挤爆了。
她为自己的女儿骄傲。
又觉得悲哀。
她轻轻叹了口气,继续道:“这一切都是命吧,是漓慕的命,是生于帝王家的无奈,希望她来世能够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平平安安长大。”
李温卿心头越发的苦涩,明明最难过的是眼前的人,但是她却反过来安慰自己。
太后又道:“她比我和先帝想象中的勇敢,是我们平日里太过于小心翼翼了,反而让她失去了许多的快乐,是我们亏欠了她。”
李温卿头一次感受到那一句,爱是常觉亏欠。
太后拉过微微走神的李温卿,目光柔和的看着她,轻声道:“母后没有多少日子了,温卿,你性格谨小慎微,聪慧又懂得隐忍,从来不沾惹那些是非,但是母后知道,你对北齐的心不比你哥哥姐姐少,现在外面,对你已经有许多不好的骂名。”
李温卿惶恐摇头,眼底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害怕,慌忙开口道:
“母后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北齐也一定会越来越好。”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傻孩子,才刚夸完你聪慧,怎么这时候犯糊涂了,你虽不是我所生,却也是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看的。”
太后知道李温卿所有的事,甚至还跟着参与了李温卿和唐染一起组织的唐氏骗局。
李漓慕死了,她也没了活下去的希望。
太后温柔的看着李温卿:“你父皇是人人唾骂的昏君,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相伴数十载,久到很多记忆都快忘记了,一个妖后的名声也说得过去。”